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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87-10
第033章、伯弈之威(下)

令五部大巫公感到意外的是,伯羿並沒有就近斬殺妖邪,而是向南偏西方向進發,三天後抵達了幾乎是距此最遠的一位妖邪所在地,沿途不知越過了多少崇山峻嶺。

原本以伯羿的速度,若徑直飛天而行,用不著三天。但是帶路的那隻飛蜈大多數時間幾乎是貼著樹梢在低空掠過,有時就在山谷和密林中穿行,儘量收斂氣息不驚動任何人。

伯弈只要路上稍微拐幾個彎,就可以經過好幾處妖邪佔據的地盤,但途中都沒停留,看來心中早就選好了第一個目標。當伯羿終於在一座荒谷中停下時,五位大巫公皆驚詫道:「猰貐伯羿大人首先要斬殺的居然是猰貐」

猰貐究竟是何來歷,就連九黎五部的大巫公都不甚清楚。有人說它是中華之地的邪修,最早還是軒轅的臣屬,曾參與擊敗蚩尤及九黎之戰,後來卻因故被流放到南荒深處。也有人說它就是受軒轅帝指派,留在南荒之處監視九黎,並截斷九黎繼續南遷遠徙的道路。

還有人說猰貐就是南荒土生土長的妖王,生性凶殘、喜食人。更有人猜測,猰貐可能是古時某位大巫公的本命蠱蟲,在大巫公死後成為神將。曾有強大的巫士在南荒深處遠遠地見過它,發現這隻怪獸竟然精通九黎巫術。

之所以會有這麼多傳說,還是因為大家對猰貐知之甚少,瞭解的越少猜測的便越多。猰貐其實並不是九黎諸部迫切要斬殺的妖邪,因為它棲居的地盤很偏遠,距離蠱神潭所在至少有兩千多里,遠在現有的黎民各部活動範圍之外。

另一方面,據說猰貐十分強大。九黎諸部請求丹朱派人幫忙斬殺的妖邪,猰貐、九嬰和巴蛇堪稱其中最強者。但實情到底是不是這樣,要動過手後才知道,妖邪的手段往往陰毒詭異,不能僅用強大來形容。

猰貐的習性也很像一位神將。它佔據了南荒深處很大一片地盤,活動範圍有方圓百里之廣,但它幾乎不離開那一帶去別處活動,更沒有襲擾過黎民村寨。其實這一次。也可以不將猰貐列入必須斬殺的妖邪之中。五位大巫公這麼做,可能也是想試探伯羿的實力。

不料伯羿選的第一個目標就是猰貐,在他人看來,伯羿的目的也許是想首先挑選最強的妖邪下手,並儘量從最外圍向內部包抄。防止更多的妖邪逃走。

猰貐洞府就在這座荒谷之中。九黎五部的大巫公,為了找到準確的地點,可是犧牲了不少手下,有十幾位九黎勇士都先後葬身猰貐之口,最終才探明了這座荒谷的位置。

周圍一帶山環水繞、風光秀美,可是走入這座山谷,無形中就能感到一股凶戾之氣,草木凋枯間竟有一條小道,道旁可見纍纍骸骨,有人的。更多的是各種獸類骸骨,其中很多年代已經相當久遠,處於半風化的狀態。就連天空盤旋的飛鳥,都本能地不願落在這座山谷中。

那飛蜈也是一種強大的異蟲,當它載著伯羿落進谷中時,也忍不住發出嗚嗚的低鳴,隱約有畏懼之意。它雖受飛黎赤操控,但也開啟了靈智,更有自己的本能感應,很清楚這座荒谷中的存在。遠比自己更強大。

伯羿從飛蜈背上邁下,看似不輕不重的跺了一腳。只聽轟的一聲,那懸停在空中的飛蜈突然落了下來,龐大而沉重的身軀激得塵土四濺。還砸碎了旁邊的好幾具骸骨。

飛蜈的身軀堅逾精鋼,伯羿這一腳卻帶著奇異的震顫力量穿過甲殼透入形神,直接就將它踹暈了。

飛蜈與飛黎赤的心神相聯,正站在蠱神潭邊施法顯影的飛黎赤,元神也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猝不及防間驚叫一聲。手中短杖落地,人也向後仰倒。假如不是他修為深厚,恐怕也得當場暈過去,雖然沒有受什麼傷,但也是坐在那裡一陣頭暈腦漲。

正坐在潭邊正觀看水中顯影的其他人皆猝不及防,潭中影像乃神通所顯,觀之可攝動心神。另外四位大巫公以及丹朱、重華、侯岡等人皆是眼前一黑,感覺一陣暈眩,過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周圍還有很多隨從護衛,大家也都好奇的看著潭中顯影呢,這一刻也暈了一大片。連帶著遠處的虎娃化身,還有遠在巴原的虎娃本人與玄源,隨著神通顯影的碎滅皆感一陣暈眩。

丹朱等人不可能沒日沒夜地就守在蠱神潭觀看,飛黎赤更不可能沒日沒夜地連續施法。飛黎赤與那飛蜈之間有心神感應,知道伯羿已經到達了第一個目的地,這才通知丹朱等人來到水潭邊觀影。丹朱這幾天就把大帳也搭在了這裡,並命人在附近的山林中清理出一片安營的空地。

伯羿這一腳可夠突然的,他顯然知道身邊這只飛蜈在幹什麼,可能是有什麼事情不希望或不方便被九黎各部的大巫公得知,否則他也不會連丹朱都一起斷了消息。

但有一個人仍能窺見伯弈的動靜。在山谷旁的高坡上,密林中生長著一株參天巨樹。樹木生於林中,這就是最好的隱匿手段,太乙借助大道寶瓶之妙,現出原身紮根於遠方的高坡,宛如就是在這裡土生土長的一株樹木。

太乙還能看見發生了什麼,虎娃便也能「看見」。

伯羿大踏步走進荒谷,他已經不需要再去尋找猰貐的蹤跡,方才飛蜈落地的動靜,早已將這凶獸驚動。

在小道的盡頭,有一塊巨石,巨石後面是一座山丘,山丘中應該就是猰貐的洞府所在。而猰貐此刻正盤踞在那巨石上,雙肩低伏擺出攻擊的姿勢,怒目圓睜盯著走來的伯羿,並不時發出低吼。

哪怕虎娃擁有仙家見知,也不認識這頭怪異的凶獸。它狀若牛身,身體表面卻分佈著詭異的紅色斑紋,就似火焰在燃燒,生著如馬一般的四足。最詭異的是,此凶獸竟有一張很像人的面孔,發出的聲音也像嬰兒在啼哭。

它的體形並不大,就如一頭普通的牛。相比於很多強悍的大妖原身,則算很小了。然而此刻展開神氣法力,面對闖入此地的伯羿,彷彿天地間都充斥著強大的威壓氣息。

彭山幽谷中。水潭中的光影碎滅了,片刻之後又重新顯現,卻換成了太乙的視角。玄源皺眉道:「好強大的凶獸虎娃,若換作你,能是它的對手嗎」

虎娃苦笑道:「若論神通法力之強。我顯然不如啊。但若不真的動手,鬥法的結果便很難說,我想勝它並無什麼把握,十有會落敗,頂多保住性命逃走。」話剛說到這裡,夫妻二人都愣住了,住口不再交談,皆凝神觀看著水潭中的顯影。

伯羿在百丈外便停下了腳步,取出了一張弓,目中並無殺意。反而充滿遺憾與無奈之色,緩緩開口道:「契俞,你還認識我嗎」

他的衣襟敞開了,露出古銅色健壯的胸膛,手中的弓與幾乎與他高大的身材一樣長,弓弦宛如一縷金光,弓脊的顏色深得幾乎發黑,看上去若紫檀的質地,最上端還裝飾著一根靈禽金烏的羽毛。

這是一件威力無匹的神器,據說只有伯羿的神力才能將之完全拉開如滿月。不知他方才是從何處取出的,應是融於形神之中。然而最令人驚訝的並不是他的神器,而是方才那句話,聽語氣。他竟然早就認識這凶獸。

遠方的太乙注意觀看凶獸的眼神。凶獸的眼中兼有狠戾、畏懼之意,竟隱約還有一絲哀傷。它顯然能聽懂伯羿的話,好像也認識伯羿,所回應的仍是如嬰兒啼哭般的低吼聲,其雙肩在縮緊,已蓄勢待發。隨時都會撲向伯羿。

伯羿卻不見絲毫緊張,長嘆一聲道:「想在這裡見到故人,唉,也許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你只是那頭凶獸,不是我的故人契俞,真正的契俞已被猰貐吞噬。契俞,如果你還在的話,我今日便來助你解脫,又何必像這樣在世上掙扎呢」

那凶獸眼中露出異常複雜的神色,口中低吼不已,後蹄也在不住的蹬地,竟在堅硬的山石表面劃出一道道如斧削般的痕跡。的虎娃和玄源也搞不明白,它究竟想和伯羿說什麼

通過水潭顯影正在觀看的玄源納悶道:「虎娃,連你都承認不是那凶獸的對手。它如此修為,必然已開啟靈智能口吐人言,為何還要吼得這麼怪異,直接說人話不就得了」

虎娃卻搖頭道:「這是習性問題,與修為無關。比如我從小就能明白盤瓠的意思,但我與它交流時不會學狗叫,仍然直接說人話。這只凶獸不是人,也並不把自己當成人,所以他回應伯羿的,只是自己的叫聲。我已能猜到此獸大概的來歷了,回頭還得找侯岡打聽清楚。」

面對猰貐的伯羿已緩緩舉起弓,右手拉開了弓弦,卻沒有搭箭,看著那凶獸道:「因為契俞之故,想讓我放過你嗎你錯了,恰恰是因為契俞,我今日定不能放過你」

以那凶獸的靈智,既能認出伯羿,應知對方的強大,卻沒有選擇逃走,因為它也清楚,已經被伯羿正面堵住,想逃幾乎是不可能的。既然伯羿不願手下留情,猰貐發出一聲厲嘯,身形騰空而起,向著伯羿飛撲而來。

凶獸猰貐撲出時竟似穿透了一層無形的屏障,帶著震耳的爆裂聲。它的來勢之疾,虎娃自忖若是猝不及防間也無法躲過,其爪牙未至,四面八方就有無形的撕扯之力將伯羿包圍。

伯羿竟然沒有再看猰貐,微微嘆了一口氣垂下眼簾,手指鬆開了弓弦。這張神弓不需要搭箭,只要能將弓弦拉開,便是凝聚神通法力為箭。一道金光如流星般的射出,神箭離弦的下一瞬間,就似穿透空間般到了猰貐的胸前。

猰貐躍入空中,居高臨下撲擊伯羿,它展開的法力既是攻擊伯弈又是對自己的防護。而是這一箭穿透空間的同時,那如山般的威壓與無處不在的撕扯之力也瞬間消彌。

伯羿這一箭不僅化解了它的攻擊,也破了它的護身法力,一道金光無聲無息地沒入凶獸的胸膛消失不見。

神箭消失在猰貐的體內,而猰貐又彷彿就變成了這支神箭,沿著箭光原先的軌跡向高空而去。從遠處看過去,就好像是伯羿的手指剛鬆開弓弦,便將猰貐射上了雲端。

彭山中的虎娃站了起來道:「好神妙的仙家手段」原以為伯羿斬殺猰貐,會有多麼驚天動地的鬥法場景。然而只是一箭,且殺敵在無聲無息之間。

虎娃看得很清楚,伯羿那一箭之威強大無匹,就算是他也擋不住。先破了猰貐的神通法術。然而神箭消失在猰貐的體內將其斬殺時,使用的力量卻很微弱。

不論多麼強大的凶獸,先破掉其護身之法,將法力侵入形神令其無法反抗後,只要微弱的一擊就能取其性命。這就像擊殺一個強大的戰士。真正需要取其性命的時候,只需將其制伏後那輕輕一刀。

可既然如此,伯羿又為何要射出威力那麼強大的一箭呢僅僅為了化解凶獸的神通法力並將其斬殺,那麼這一箭蘊含的威力遠遠沒有暴發出來。當猰貐如箭矢般射向高空的,其實已經死了。

正在疑惑間,虎娃突然身子一晃又重新跌坐,被玄源一把抱進了懷中,與此同時,面前的水潭裡一片金光炸裂。

死去的猰貐飛到了雲端上,突然化為了一團熾烈的光芒。在白日裡也顯得耀眼無比。方圓千里之內,不論是山中的野獸、潛藏的妖邪還狩獵的黎民,抬頭都能看見高空中又出現了一個耀眼的太陽,突然爆發然後墜落。

這麼強大的法力爆發,無論那凶獸還有什麼暗中保命的手段,是假死逃遁還是遁出陽神奪舍,都無暇施展了。它瞬間化為飛灰、消失於這個世上,死得是不能再死了

正在遠處觀看的太乙元神也是一陣激盪,差點就受了傷,瞬間斷開了所有的心神聯繫。哪怕借助它的原身的葉片,虎娃也無法繼續窺探當時當地的場景。彭山幽谷的水潭中只見一片金光陡然爆發,隨即又恢復了清澈見底的尋常模樣。

更倒霉的是那隻飛蜈,它確實夠強悍。被伯羿踹暈後不久便醒了過來,扭了扭碩大的身子、擺動周身的長足,又抬起了腦袋。它沒有看見伯羿與凶獸的交談過程,抬頭時正看見凶獸從巨石躍起、騰空撲向伯羿,而伯羿射出了一箭

兩千多里外,飛黎赤還坐在蠱神潭邊。他並沒有受傷,已從暈眩中恢復了清醒,瞬間就感應到自己的本命蠱蟲也醒了,撿起法杖一揮,潭水中又出現了顯影。丹朱等人從飛蜈的視角,都看見了伯羿的背影,還有他朝著凌空撲來的凶獸猰貐射出了神箭。

一箭破萬法,那道金光無聲無息的沒入凶獸的胸膛,凶獸如箭矢般飛向了雲端上的高空,飛蜈也抬起撤長長的身子仰向高空觀看。可是那猰貐飛得實在太高了,漸漸化為一個小點消失於天際,以飛蜈的神通目力都有些看不清,正凝神查探間,一個「太陽」突然在天恐爆現。

飛蜈當既就感覺元神激盪,目中金光亂閃良久不能視物,腦袋又栽回到塵土中。蠱神潭中亦見一片光芒爆發,所有的影像隨即又碎滅消失。伯羿無意傷及旁觀者,但眾人元神所受的衝擊是免不了的,飛黎赤差點又暈過去了。

另外四位大巫公目瞪口呆,等回過神來又面面相覷道:「這,這,伯羿大人怎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在他們看來,伯羿斬殺妖邪,最好是悄然潛行,一個一個將妖邪找到,然後突然發難將其斬除,儘量避免驚動旁人,這才能最順利地達成目的。

若是動靜太大,其他的妖邪察知後可能會聞風而逃,也可能會在洞府周圍布下大陣、提前做好各種準備與防範,甚至設下陷阱反過來暗算伯羿,或者聚在一起合力對敵。這都會給伯羿斬殺妖邪造成阻礙,甚至會給他本人帶來莫大凶險。

畢竟先前是伯羿在暗中行動,而事先已知妖邪的地盤;如今卻成了伯羿在明,卻不知眾妖邪在暗中有何應對動作。

這些大巫公並不瞭解伯羿,難免以己度人,而他們又怎麼能測度得了伯羿這種人伯羿是無敵英雄,行事豈會鬼鬼祟祟,不可能偷偷摸上門搞什麼偷襲暗殺,他的習慣就是大踏步而往,直接抬腳踹門。

五部大巫公都想錯了,他們原先打算的挺好,伯羿每斬殺一位妖邪,他們便派人向各村寨宣佈,名義上是感謝丹朱所派出的大將,實際上更要宣揚蠱神之威。反正各村寨民眾又不能親眼看見伯羿斬妖邪,所發生的一切,都可以解釋為蠱神的賜福。

而伯羿的脾氣,又怎能讓這些大巫公牽著走,更不願有人借他斬殺妖邪之舉、來揚蠱神之威。這場面哪裡是斬殺妖邪啊,簡直是射落了太陽。他以這種方式宣告了自己的到來,也向宣告了斬殺妖邪的開始,讓眾人都能親眼看見。

[BOOK: 0088 / Chapter: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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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 Apr 28 01:06:53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