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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01-08
第二集 繼承儀式 第三章 回家



站在高高的城牆底下,系密特望著這個他離開多年的地方。

這裡曾經是他出生和長大的地方。

雖然大多數時間,他和家人住在鄉下的莊園之中,但是莊園的生活,並沒有什麼意思,而且沒有同年齡的夥伴和自己玩耍。

真正讓系密特記憶深刻的是住在城裡的日子。

每天母親大人都帶著自己去拜訪其他人家。

大多數貴族的家中總是有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同伴。

偶爾也有兩家沒有孩子的人家,那個時候自己便成為眾人的寵兒了。

不過系密特有的時候,感到與其說是寵兒還不如說是寵物更加確切。

除了跟著母親大人出門之外,哥哥偶爾也會帶他外出。

特別是哥哥對嫂子發起追求的那段日子,他總是帶著自己去嫂子家拜訪。

並且用自己將嫂子的父母支開,好方便他和嫂子沒有人妨礙得談情說愛。

那時候自己不懂事,根本不知道被哥哥用來當作誘餌。

只是覺得那對生了六個姐姐的老夫妻,對自己特別和善,總是拿東西給自己吃,並扔給自己一大堆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玩具,比如布娃娃什麼的。

將對於往日的回憶從腦子裡面驅散出去之後,系密特向城門走去。

勃爾日的城門高大而又厚實,那扇平日從來不放下來的沉重鐵柵欄,將城門緊緊得封住。

這道鐵柵欄,只有打仗的時候才會放下,平時根本就是一件擺設。

據系密特所知,上一次放下柵欄的時候,是兩百年前蒙森特發生伐木工人的大暴動的時候。

那一次蒙森特大多數地方全都受到了波及,很多貴族莊園被焚燬,很多在這裡顯赫一時的家族因為那次暴動,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元氣來。

「衛兵,衛兵。」系密特將雙手放在嘴邊捲成喇叭口的樣子,高聲喊叫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城頭光影晃動,從箭垛旁邊伸出一個腦袋來。

「現在太晚了,將軍有令,不許任何人出入城門。」那個衛兵向底下喊道:「你在城門外邊待一晚上,等到明天早上我們再放你進來。」

系密特從那個士兵的說話中,很明顯得聽出玩弄的意味。

在來勃爾日之前,系密特早已經探聽清楚了,因為魔族不會在晚上進攻,因此只有晚上,各個城市和村莊才互相聯繫,運送貨物也都是在晚上進行。

勃爾日也同樣如此,反倒是白天,一般來說,總是有魔族的進攻。

系密特相信那些人絕對沒有欺騙自己,因為當自己將那些魔族全部收拾乾淨之後,這些人對於自己與其說是恭敬到了無以附加的境地,還不如說,害怕自己到了極點。

雖然不知道這個衛兵為什麼不肯讓自己進城,但是系密特猜想其中的原因,不外乎想要撈點好處。

「衛兵,讓我進城,我會給你報酬的。」系密特再一次提高嗓門喊道。

聽到系密特這樣一說,從城牆上面放下來一條軟索,在軟索的地步栓著一個用很結實的荊條編織而成的大籃子。

系密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他愣了半天,從側袋裡面摸出兩枚金幣扔在了籃子裡面。

但是過了一會兒仍舊沒有什麼動靜。

城樓之上那個衛兵好像有些不耐煩起來,他再一次伸出腦袋問道:「幹什麼還不坐到籃子裡面來,難道你不打算進城?」

系密特這才清楚將籃子吊下來的意思。

他站到了籃筐裡面。

籃子被慢慢得拉了上去,不一會兒便到達了城牆上面。

還沒有等到系密特爬上城牆,那個士兵右手一攤,舉到系密特眼前:「拿來,你許諾的報酬。」

系密特彎腰從藍筐之中將剛才扔上去的那兩枚金幣撿了起來,放在那個士兵手中。

那個士兵看了一眼金幣,他倒不像前邊鎮上那個夥計一般貪心。

只見他眉開眼笑,親手將系密特扶過城牆,嘴裡還一個勁得叫著:「小心,小心,別摔到了」。

系密特從城樓上下來,他看了一眼那座城門。

城門口早已經用巨大的青條石塊死死得封了起來。

想要從城門出入根本是不可能的。

周圍的城牆上和附近比較高大的建築頂部,全都架起了一幅幅樣子極為厚實牢靠的木台。

木台之上擱著那種唯一能夠對付魔族飛船的巨型弩炮。

上下這些木台是通過從木台上面垂落下來的軟梯。

因為天色已暗,系密特看不到更多的東西。

儘管時隔多年,但是系密特對於自己的家,還是印象很深的。

雖然勃爾日是個很大的城市,但是沿著往日熟悉的街道,系密特仍舊能夠根據記憶找到自己的家。

家仍舊是記憶中的那幅樣子,黑漆漆的鐵柵欄門兩邊各豎著一座雕塑。

左面那座是太陽神赫克特兒,右面的是月亮神米霞依緹絲。

自家的宅邸是用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和勃爾日其他建築一樣,所有窗子的兩邊都放置著精美的雕塑。

這些雕塑是幾個世紀以來,系密特的那些祖先們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

每當秋末豐收的時候,系密特的家族就會為這座世代相傳的祖宅增添一兩座雕塑。

系密特很懷疑現在這裡還有沒有空間可以讓他們任意裝點,因為這座宅邸已經到處佈滿了雕塑。

晚上宅邸的大門是上鎖的,而且院子裡面養著兩條大狗。

系密特不知道現在看守院子的那兩條看門狗,還是不是以前那兩條父親留下的獵犬。

不知道家人們看到自己突然回到蒙森特,會是怎樣一種感受。

系密特甚至不敢肯定,大家還能不能認出自己。

畢竟當他離開這個家,被姑姑帶走的時候,自己還是一個孩子。

一晃多年,雖然自己的容貌並沒有多少改變,但是身高和體形已經完全和當初不一樣了。

如果被家人當作陌生人拒之門外,那倒是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系密特扯開嗓門向院子裡面喊了起來,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聲音顯得特別洪亮。

沒過一會兒,只見周圍所有的房子裡面全都跑出一個手中提著油燈的僕人,有的手中甚至牽著狗。

看到系密特並不是朝著他們喊話的那些僕人們扔下幾句抱怨的罵人話之後,便各自回到自己家中。

那個提著油燈的僕人是個陌生的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至少系密特的記憶中找不到這個人的存在。

「你倒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大呼小叫的,誰是你媽媽和哥哥?」那個人雖然一臉鄙視的樣子,但是他畢竟不敢得罪系密特,在沒有確認系密特的身份之前,這個人克制著自己不發脾氣。

「我叫系密特.塔特尼斯,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了吧。」系密特說道。

那個僕人上上下下得打量著系密特,雖然他曾經聽說過主人家確實有一個叫系密特的幼子,但是這位系密特少爺被他的姑姑帶到奧爾麥去了。

這兩天老夫人整天為這件事情痛哭流涕,因為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少爺已經死了,因為奧爾麥是魔族最先入侵的地方。

而且從奧爾麥傳來的消息是,那裡的貴族幾乎被魔族全部殺光了。

原本主人不允許任何人將這個消息洩露給老夫人,但是沒有想到,老夫人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這件事情。

正因為如此,最近這座宅邸籠罩在一片陰沈憂鬱的氣氛之中。

現在突然之間,跑來一個小孩,居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那位系密特少爺。

這實在是很難讓人相信,而且即便系密特少爺僥倖從奧爾麥逃脫了性命,他也絕對不可能出現在蒙森特。

因為所有通往蒙森特的道路全部已經被魔族封鎖了。

別說普通人根本沒有辦法到達這裡,即便是那些訓練有素的騎士,以及身手非凡的聖堂武士都難以穿越魔族的封鎖。

這個消息是主人從郡守府帶回來的,應該絕對可靠。

那個僕人幾乎已經認定系密特是個不折不扣的冒牌貨了。

事實上這樣的事情,也曾經發生過幾起。

曾經有一夥騙子,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個少年,冒充某個家族的直系繼承人,想要騙取那個家族所有的財產。

那個騙局是如此的佈置周密,以至於幾乎已經快要成功了,不過最終還是因為一個極小的疏漏而被徹底拆穿。

因為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那個僕人立刻警惕起來。

「你等一會兒,我去稟報主人,不過,主人可能已經休息了,要叫醒他,恐怕需要花費一些時間。」說著那個僕人轉身向房子裡面跑去。

系密特靜靜得站在門外,既然已經花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翻越了整座奇斯拉特山脈到達這裡,也不急著這幾分鐘。

那個僕人快步跑回房子裡面。

穿過走廊,盡頭便是主人的書房。

那個僕人輕手輕腳得走到站在書房門口的那兩個僕從跟前。

在這個家裡面,規矩絲毫錯亂不得,一個閃失恐怕就會換來一頓皮鞭。

不過這還算是小事,弄得不好連這份差事都沒有了,只能夠到田里去和那些農人一樣整天辛苦耕作。

「帕米先生,主人和將軍還在商量事情嗎?我現在有重要事情需要稟報,你看合適嗎?」那個僕人低垂著頭極為輕聲得問道。

那個被詢問的人轉過頭去看著旁邊站著的那位副官,想要讓他作出決定。

「是什麼重要事情?」那個副官問道。

「大人,剛才外邊來了一個小孩,他自稱是系密特小少爺,我想請主人來確認這件事情。」那個僕人最終決定還是不要自作主張為好。

那個副官沉吟了半晌,這可不能夠算是一件小事,不過打斷將軍和守備大人商議軍情,是不是會受到兩位大人的叱責,他可不敢保證。

「不可能,那個人肯定是一個騙子,系密特少爺跟著他姑姑到奧爾麥去了,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出現在這裡。」聽僕人這樣一說,那個叫帕米的人首先發話了。

「總管先生,你可以肯定這件事情?」那位副官問道。

「絕對可以肯定,幾個星期以前我們剛剛接到這位小少爺的來信,這封信是奧爾麥出現魔族以前一個星期寫的。信差將信送到這裡的時候,通往這裡的所有通道剛好被封閉起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是這裡受到進攻前的兩天。」總管的語氣極為肯定。

「如果有人想要在這種時候,詐騙守備大人的話,他實在是太愚蠢了,不過這畢竟是一件大事,兩位大人想必不會因為我們報告這件事情,而責備我們。」那位副官說道。

那位總管點了點頭,他輕輕得敲了敲書房的房門。

在書房裡面,塔特尼斯伯爵正和第四兵團總司令葛勒特將軍在一張攤開的地圖前面,愁眉苦臉得籌劃著。

塔特尼斯伯爵是一位三十歲不到的年輕人,但是他身上的貴族味道極為濃重,只見他身上穿一件猩紅色做功極為精巧,款式雖然稱不上時尚,但是也是最近一年中在上流貴族*裡面比較流行的晚禮物,高高的花邊一圈一圈得堆壘在袖管和衣領邊上,他的臉正如系密特形容的那樣冷冰冰的,那蒼白的臉色顯然同樣是一種時尚,正如他眼角和嘴唇邊的那兩顆黑痔一樣,不過和其他貴族比起來,塔特尼斯伯爵的眼神要深邃得多,那寬闊的額頭也證明裡面裝著的東西並不少。

為了突顯自己的學識和氣質,塔特尼斯伯爵還特意帶著一幅狹窄的金絲邊眼睛,在他胸前還掛著一枚勳章,那是他從來不肯離身的重要裝飾品。

和塔特尼斯伯爵比起來,葛勒特將軍要平常得多,他身上只穿著一件簡單的灰色夜禮服,唯一的裝飾品只有一個鑲著金邊的手杖,不過看他那有些內彎,顯得不是很自然的右腿,看來這根手杖並不僅僅是一件裝飾品。

雖然這兩個人的裝束大相逕庭,但是他們倆的神情卻差不了多少,都是一幅眉頭緊皺的模樣。

他們正在為兵力的調配而犯愁。

雖然最近這段時間,魔族沒有再發動過對於城市的攻擊,但是它們封鎖了城市和城市之間的通道,打斷了各個城市之間的聯繫。

現在所面臨的局勢甚至比最初的時候更加糟糕透頂。

「塔特尼斯伯爵,你還能不能再為我準備一些巨型弩炮,現在看來只有這種武器能夠對付魔族的飛船。」將軍問道。

「大人,蒙森特並不出產礦石,這裡的鋼鐵都是從外面運進來的,如果你想要更多的弩炮,就得有更多的鋼鐵,我已經竭盡所能了,最多我將我們家的那道鐵柵欄捐出來。」塔特尼斯伯爵愁眉苦臉得說道。

將軍當然也很清楚真正的問題出在哪裡,他轉過頭來向身後那兩位聖堂武士詢問道:「兩位大師,你們有什麼辦法能夠讓那些魔族無法自由得在天空中運送兵力?」

在屋子的一邊,還站立著另外兩個人,左面的那位身材極為高大魁梧,肌肉異常突出,身上穿著的是一套力武士裝,右邊那個人雖然身材同樣高大,但是和那位力武士大師比起來便顯得矮小得多了,而且身軀微微有些佝僂著,在他的身上穿著一件金色坎衫,只是在手臂之上套著一對,像是重型鎧甲中的某一部分,那一對護臂之上篆刻著神奇的魔法符咒,金燦燦的煞是好看。

「西塞大師也許能夠想到一些辦法。」那位力武士大師說道。

「將軍,我可以用閃電颶風將這些魔族飛船擊落,但是能武士的數量根本就不足,我希望你能夠放棄讓周圍的郡向這裡派遣援兵的要求,你應該很清楚了,通往蒙森特的所有道路全部被封鎖起來,這裡的地形並不適合於騎士配合聖堂武士作戰,援兵只不過是白白送死,聖堂也搭上了許多優秀的武士。這些武士如果充實到這裡的防禦的話,大家要輕鬆許多,據我所知,兩支增援部隊至少犧牲了四位實力高超的能武士,其中更有兩位大師,他們對於防禦那些魔族飛船是相當有效的戰鬥力。」那位能武士大師語氣沉重得說道。

「西塞大師,我已經向陛下報告了這件事情,他已經讓援軍從更加遙遠的方向繞過沙漠,向我們這裡調動,並且陛下已經答應我,馬上就會調集一批聖堂武士增援我們這裡,聖殿將會全力支持我們,他們已經將半數以上的聖堂武士調集到京城了,只不過現在魔法師的數量還是太少,無法在短期內將聖堂武士送到這裡。」葛勒特將軍將最新的消息告訴大家。

塔特尼斯伯爵顯然神情大為放鬆下來。

正當他想要進一步詢問將軍大人,更加詳細的情況的時候,敲門聲打斷了大家的談話。

「有什麼重要事情嗎?」塔特尼斯詢問著那位總管,他的心情顯然不是很好。

「伯爵大人,門外有一位少年想要見你,他自稱是系密特少爺。」那位總管同樣不打算將自己的看法說出來。

「開玩笑,這絕對不可能。」塔特尼斯伯爵面孔緊崩著說道。

「塔特尼斯伯爵,你怎麼這樣肯定,外邊的人不是你的弟弟?」將軍問道,雖然這件事情打斷了眾人的思緒,但是現在大家絞盡腦汁想不出辦法,倒還不如,稍稍分散一下注意力,讓頭腦得到短暫的休息。

「大人,我確實有一個弟弟叫系密特,不過他在幾年前就被我的姑姑帶走了,他們住在奧爾麥,而且直到發生那件令人痛心的事情以前的一個星期,我和我的家人仍舊能夠確信,他們並沒有離開那個可怕的地方。雖然我和我的家人無時無刻不在祈禱,祈禱他們還活在人世間,而且我的母親也絕對相信弟弟確實生存在這個世界上,但是,即便他還活著,也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沒有人能夠通過魔族的封鎖,到現在為止,甚至連聖堂武士都不能走出那片充滿死亡的地帶。」塔特尼斯向所有的人解釋著他為什麼這樣肯定這件事情。

「呵呵呵,以你看來是一個愚蠢的騙子,打算將閣下當作他們的獵物?」將軍微笑著問道。

「大人,你如果不反對的話,我就將那個自稱是我弟弟的人叫進來,你幫我審問一下這個騙子。」塔特尼斯伯爵自然很清楚葛勒特將軍的意思,說實在的,他的頭也已經有些發脹了,找件事情散散心情,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看到將軍點了點頭之後,塔特尼斯轉身吩咐總管:「將那位小少爺請進來,就說我想見他。」

說完這些塔特尼斯伯爵和葛勒特將軍相視而笑。

過了不一會兒,門外再一次響起敲門聲。

雖然已經完全認定外邊來的那個人是個冒牌貨,但是作為一個純粹的擁有悠久血統的貴族,塔特尼斯伯爵不願意讓任何人從他的行為舉止中挑出毛病來。

他就和往常迎接家人一樣,離開沙發站了起來,面帶微笑得朝著門口說了聲,「請進」。

隨著門被打開,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走進書房。

書房之中每一個人在房門打開的一霎那全都愣住了。

對於塔特尼斯伯爵來說,他只是驚訝於眼前的少年和自己的弟弟是那樣的相像,同樣的面容,同樣的神情,甚至連眼神和舉止都一摸一樣。

自己幾乎要懷疑起剛才的判定,真得認為這個少年就是自己的弟弟了。

但是自己的弟弟十有八九已經死在奧爾麥的別墅裡面了,即便他還活著,他也不可能回到蒙森特。

和塔特尼斯伯爵注意的事情完全不同。

另外三位第一眼看到系密特,便將注意力放在了系密特腰間佩戴著的那兩把彎刀上面。

葛勒特將軍滿懷疑問得轉過頭來,望了身邊的那兩位聖堂武士一眼,特別是那位泰蒙大師,他是最有資格作出判斷的人。

泰蒙大師當然很清楚將軍想要向自己求證些什麼。

事實上他同樣感到極為驚訝。

因為他一眼便看出來,那個少年所佩戴的正是力武士彎刀。

甚至那佩戴的方式,以及彎刀的位置,都毫無疑問絕對符合一個真正的力武士的習慣。

更何況,這個少年的呼吸極為悠長,而且節奏絲毫都不紊亂,能夠這樣呼吸的,只有力武士。

泰蒙大師朝著葛勒特將軍微微得點了點頭。

從力武士大師那裡得到肯定的答覆,葛勒特將軍的疑問並沒有因此而消失,反而更多的疑問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如果說什麼人最感到驚訝的話,既不是塔特尼斯伯爵,也不是將軍大人,而是那兩位聖堂武士。

因為系密特身上有很多東西讓這兩位大師無法理解。

其中之一便是身為一個力武士,系密特的身材並不是像一般的力武士那樣魁梧高大。

這幾乎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更何況普通人成為聖堂武士的可能性相當小。

難道那削瘦的身材,是不成功的變化?是肉體改造失敗的結果?

兩位大師簡直難以想像,因為這種事情從來沒有先例。

「塔特尼斯伯爵,你的弟弟千里迢迢回到自己的家中,這樣天大的喜事,你不打算讓你的母親大人也驚喜一番嗎?我聽說,老夫人最近這段日子整天為此而擔憂。」葛勒特將軍問道,他的目的是支開塔特尼斯伯爵。

塔特尼斯伯爵雖然感到很奇怪,他實在想像不出將軍大人為什麼這樣說。

事實上,現在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會不會真得是自己的弟弟回到了家中。

似乎是出於血緣之上的聯繫,塔特尼斯伯爵雖然從種種推理中絕對可以肯定,他的弟弟無論如何不可能出現在蒙森特,但是面對眼前這個少年,伯爵的種種推測好像都在動搖。

現在,將軍又說了這樣的話,雖然伯爵並不知道將軍說這種話的用意,但是總不好過於違拗將軍大人的意思,自己年紀還沒有到三十歲,便坐到了守備的位置上,自然很清楚逢迎長官的重要性。

想到這裡,他立刻向系密特迎了上去,就像真正迎接家人的到來一樣,和系密特交談慰問了幾句,便滿臉堆笑得親自走出書房。

塔特尼斯伯爵之所以不讓總管出面將母親大人請到這裡來,是因為他還不敢肯定那真是自己的弟弟回到了家中,他得和母親好好商量一番。

這是一件大事,伯爵絕對不認為僕人們能夠把握好其中的分寸。

葛勒特將軍看著伯爵出去,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塔特尼斯伯爵的離開對於那兩位聖堂武士大師來說,同樣是極好的機會,眼前這個少年身上有太多對於他們來說,不可思議的地方。

為了求證這一切,泰蒙大師突然之間向前跨了兩步,銀光一閃,出鞘的彎刀猶如閃電一般劈向系密特的頭頂。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系密特幾乎是下意識得拔出刀來,格擋迎擊。

同樣是一道銀光自下而上劃破空際。

系密特出刀的速度同樣也讓兩位大師吃驚非小。

泰蒙大師出刀的時候,便已經控制住了力度,他有絕對的保證不會傷害到系密特。

他隨時可以將力量收回。

但是系密特出刀的速度大大出乎他預料之外,泰蒙大師甚至來不及抽回彎刀。

兩把彎刀在空中相互碰撞,強韌的刀身竟然吃不住那巨大的力量,「錚」得一聲,兩把刀雙雙折斷。

系密特將另外一隻手搭在那把還沒有出鞘的彎刀之上,他退後一步,防備著那位年長力武士再一次進攻。

事實上系密特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那個力武士為什麼要攻擊他。

兩把彎刀折斷的部分飛出老遠,直到碰到牆壁才紛紛掉落到地上。

那兩位聖堂武士緊緊得盯住系密特。

系密特的狀態讓這兩位大師,極為驚訝。

泰蒙大師雖然已經從剛才那次交鋒中感覺到系密特因為過於注重力量,而幾乎完全放棄了靈活性,作為一個力武士,這無疑是相當失敗的。

但是這種對於力量的選擇絕對不會創造出這種彈性驚人的肌肉。

看著那被突然之間膨脹起來的肌肉完全撕破的上衣和褲子,看著從破口露出的皮膚,看著眼前少年那異樣的充滿了力量的強壯身軀。

很多疑問一下子出現在了這兩位大師的腦子裡面。

如果說這兩位大師僅僅是驚訝的話,那麼葛勒特已經完全給驚呆了,對於剛才那一幕他簡直難以想像。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沒有仔細看清系密特身上佩戴著的力武士彎刀的話,那麼現在他無論如何不可能沒有注意到了。

那是一把大師才有資格使用的彎刀。

雖然對於聖堂武士遠沒有那兩位大師那樣瞭解,但是將軍大人也知道,聖堂武士對於等級相當注重,只有大師才能夠使用大師的武器。

葛勒特將軍在震驚的同時,已經完全被搞糊塗了。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就是,眼前這個少年是冒牌貨,但是這是一個擁有聖堂武士力量和身手的冒牌貨,有一群能夠創造並且操縱這樣一個人物的騙子集團,正想藐視塔特尼斯家族的財產。

另外一種則是,眼前確實是那位伯爵大人的弟弟回來了,而且他已經成為了聖堂武士,還是一個擁有大師一般力量的聖堂武士。

葛勒特將軍不知道應該相信哪種可能,因為這兩種可能都夠離奇的。

「閣下可以告訴我,你是怎樣成為力武士的嗎?」泰蒙大師退開一部問道。

只見那位能武士大師將手一招,隨著一片藍光包裹在他的手中,那兩片斷刃輕飄飄得飛到他的手中。

隨著「吱吱」聲響,藍色的電光四下飛射,那兩片斷刃漸漸發紅,就好像被放在熊熊的爐火之上一樣,不一會兒,斷刃被溶化成液體,在那位能武士大師的手掌之中滾來滾去。

系密特看著那位能武士大師將打鬥的痕跡抹去,他猜測得到,這兩位大師恐怕並不打算大肆聲張。

至於那位將軍大人,看他將自己的哥哥調開,顯然同樣不打算公開自己的身份。

不過系密特絕對沒有忘記,托尼和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作一個不為人知的聖堂武士。」

「大師,很遺憾的是,我必需要申明,我並不是聖堂武士。」系密特斬釘截鐵得說道。

除了將軍大人,另外兩位雖然稍微愣了一下,不過立刻恢復了正常。

「我明白了,我們確信你確實不是力武士,那麼是否能夠告訴我們你是怎樣到達這裡,這個問題閣下總可以回答吧。」葛勒特將軍問道,這是他比較關心的事情,而且他看得出,那兩位大師心中已經有了一部分答案,他可以直接向這兩位大師詢問。

「我是和增援蒙森特的部隊一起翻越奇斯拉特山脈到達這裡的,但是很遺憾只有我一個人成功得走出了山脈。」系密特語氣沉重,甚至帶著一點憂傷。

說完這些系密特從貼身的衣兜裡面取出那幾塊生命核晶。

他就像當初安東尼將核晶交給蓋撒爾大師一樣,鄭重其事得將這幾塊他能夠找到的,那些英勇的聖堂武士的義務放到了眼前這位力武士大師相和的雙手之中。

看到這一幕,那位將軍大人也知趣得畢恭畢正站在一邊。

書房之中的氣氛莊嚴而又肅穆。

過了好一會兒,眾人才恢復原來的表情,泰蒙大師將核晶收進了自己的懷中。

「你是怎樣穿越那些魔族的封鎖?作為唯一一個走出奇斯拉特山脈的人,閣下肯定有特殊原因,不是嗎?」葛勒特將軍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事情,如果有人能夠翻越山脈,那麼其他人同樣可以這麼作,他始終不願意放棄請求援兵的希望。

「那只是因為我對於魔族有所瞭解,在奧爾麥我就看見過魔族,並且順利得從它們的手中逃了出來,那時候,魔族的數量還遠遠沒有現在這樣龐大,而且那些能夠在天空中自由飛行的『巨大的眼睛』也比現在的體積小得多,它們甚至無法飛得很高,頂多能夠貼近樹梢緩慢漂浮。」系密特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很有趣的形容,『巨大的眼睛』,那些魔族飛船確實相當討厭,正是因為有它們,我們的增援部隊才無法到達。」葛勒特將軍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他今天來拜訪塔特尼斯伯爵原本就是為了商談對付這些飛船的辦法。

「將軍大人,『巨大的眼睛』並不只是一種形容。」系密特說道,他看見將軍顯然一愣,立刻繼續說道:「據我所知,那些飛船除了運載魔族士兵之外,更是高高在上的監視者,觀察者,我甚至懷疑它們是現場作戰的指揮者。這些『眼睛』如同鷹一般的敏銳,能夠發現很小的目標,而且這些眼睛幾乎是無法蒙蔽的,即便在夜晚,即便被森林所掩蓋,它們都能夠發現一定範圍之內的人和戰馬。」

系密特所說的話,雖然令將軍感到難以致信,但是既然這個少年能夠獨自一人到達這裡,他的話絕對不會是毫無理由的臆測。

「閣下所說,和我知道的好像有些不想符合,我絕對可以想像那些飛船除了運送士兵之外,還負責偵察,甚至連發號施令也是絕對可以想像。確實如果讓我來選擇的話,我同樣會選擇在那無人可及並且能夠將戰場一覽無餘的空中,指揮作戰。」

「但是,魔族從來不在夜間作戰,我只能夠猜想它們的視力比較差,畢竟大多數冷血動物的視力都不怎麼樣。」將軍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大人,我想,魔族之所以不選擇在夜晚進攻,那是因為魔族士兵無法在夜間從空中跳落下來而不受到傷害,我所射殺的第一個魔族士兵,就是在它剛剛從空中跳下來的時候命中它的,那個魔族士兵因此而失去了平衡摔在地上。如果您對此有疑問的話,可以向兩位大師求證,他們應該很清楚從高空跳落下來的危險性,平衡和四肢的配合是最重要的。」系密特說道。

將軍轉過頭來看了看泰蒙大師,從大師那裡,他再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我相信閣下所說的一切,但是閣下能夠成功得到達這裡,想必有破解魔族監視的辦法。」將軍焦急得問道。

「河水,河水能夠掩蓋蹤跡,那些飛船無法穿透河水,看到水裡的東西,而那些魔族實在是太依賴於這些高高在上的監視者了。因此只要躲過這些監視者,我就用不著再害怕任何事情,更何況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如果空中只有一兩艘魔族飛船的話,也可以強行將它們擊落,和那些生命力強韌的魔族士兵不同,這些在空中飛行的魔族防禦相當薄弱,想要擊傷它們並不困難,而且這些魔族飛船一旦受傷,很容易就會爆炸,它所運載的那些士兵在這種強烈的爆炸之下,即便存活下來戰鬥力也不怎麼樣。」系密特解釋道。

聽到系密特如此一說,葛勒特將軍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作為一個指揮官,聽到敵人竟然有這樣重大的弱點,他已經興奮得說不出話來了。

幾乎在一霎那間,無數種可能的進攻方式一下子從他的腦子裡面跳了出來。

最近這段事情,他所受到的壓力巨大得難以想像。

那些魔族飛船是所有壓力的來源。

它們能夠將魔族士兵直接從空中投放下來,堅固的城牆對於它們來說,根本就是毫無意義的。

之前的好幾個城市就是這樣被攻破的。

勃爾日之所以能夠倖免於難,現在看來是和這裡有著眾多高大尖銳的屋頂,以及到處都是的帶著尖刺的欄杆有著極大關係。

這原本是勃爾日富有的象徵,但是現在看來,這些遍插的利刺對於從天而降的魔族士兵來說,無疑具有極大的殺傷力。

不過儘管魔族並沒有發起大規模的進攻,也曾經在城裡投放過幾批魔族士兵,這些士兵給勃爾日帶來的破壞並不嚴重,甚至只能夠稱得上是小小的騷擾,但是眾多的貴族們已經從各個方面向自己施加壓力。

如果能夠將魔族飛船消滅在城市外圍,那無疑是最完美的。

這位將軍大人已經開始策劃起他的作戰方案了。

正在這個時候,書房的房門打開了。

塔特尼斯伯爵陪著一位全身上下包裹在一片黑色之中的夫人走了進來。

葛勒特將軍雖然不曾見過這位從來不露面的夫人,不過他也曾經聽人們說起過這位夫人。

在勃爾日這位夫人以不願意見外人而聞名。

更何況現在是人家母子相會的時候,自己在一旁顯得礙手礙腳的。

想到這裡,葛勒特將軍站起身來,禮貌得向眾人告辭。

塔特尼斯伯爵自然謙遜躬卑得將這位將軍大人送到門口。

書房裡面只留下那對母子。

當眾人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葛勒特將軍突然之間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來對著塔特尼斯伯爵說道:「伯爵大人,我必須要感謝你,感謝你的家族,你的弟弟簡直就是一個帶來幸運的天使。」

塔特尼斯伯爵悚然動容,雖然他還不敢肯定,那就是他的弟弟回到了家中,但是如果「弟弟」真得像將軍所說的那樣,是帶來幸運的天使的話,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得接受他。

「令弟帶來了很多至關重要的消息,不過我還需要驗證核實一番,如果他所說的全都是正確的話,那麼蒙森特乃至整個北方的戰局將發生重大轉變,雖然我不敢保證完全制止這些魔族繼續入侵,但是保住北方的這幾個郡,我還是很有把握的。」將軍意氣風發得說道,他已經一掃來時的陰鬱。

伯爵仍舊不知道將軍所說的消息是什麼,不過聰明如他這般的人物,自然明白這種軍事機密還是不要隨便探聽為好。

更何況,如果事先一無所知的話,萬一這些消息並不確切,自己也用不著為此而擔負責任。

禮貌得寒暄了一番之後,將軍大人上了馬車。

在馬車裡面坐定下來,葛勒特將軍順手將窗簾拉上,然後壓低聲音向坐在他對面的那兩位聖堂武士大師問道:「兩位,對於那個少年存有什麼樣的看法,對於他剛才所說的一些事情,我始終不太明白」。

那兩位大師自然清楚,將軍所謂不太明白的倒底是那些事情。

泰蒙大師瞇縫起眼睛想了一想說道:「那個少年很有意思,我敢肯定,他繼承了蓋撒爾大師的力武士身份,不僅僅是因為他所佩戴的雙刀,我還能夠感受到他身上仍舊殘留著蓋撒爾大師的力量,雖然一般來說聖堂武士繼承的是歷代前輩的記憶,不過對於那些實力高超的力武士來說,除了記憶他們甚至能夠保留下一部分力量。這並不罕見,只要傳承的生命核晶原本屬於一位大師,並且傳承者是第一個接受儀式的人,十有八九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那麼這是最近剛剛發生的事情?我記得您所說的那位大師的名字,好像曾經出現在增援部隊的名單之中。」將軍好像想到些什麼。

「您記得不錯,那個少年可能在相當危急的情況下,接受了聖堂武士傳承,並且很幸運的存活了下來。而且為了能夠對抗魔族,這個少年使得自己成為了極為與眾不同的力武士。」泰蒙大師思索了一下說道,他的心中仍舊藏著一塊謎團,那奇怪的肌肉又是怎樣一回事情。

「您所說的是他的力量?」將軍問道,雖然並非力武士,但是在普通人中他的劍技稱得上是相當高超的了。

「是的,為了得到強勁的力量,他放棄了別的東西,他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巨弩,您應該很清楚巨弩的強大,和它的局限性,但是用來對付那些魔族飛船確實沒有比巨弩更加合適的了。」大師長歎了一口氣說道。

「那實在是太好了,其他的力武士有沒有可能也這樣作?」將軍急切得問道。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當我們成為力武士的時候,我們已經選擇好了修煉的方向,其後的艱苦修行只不過是為了達到我們最初的目標,這是我們絕對無法改變的。」力武士大師簡單得向將軍解釋了一下這些事情。

「不過,那位少年好像並不打算讓力武士的身份,約束他的自由,恐怕他想要當一個自由自在的力武士。」坐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西塞大師突然間開口了。

葛勒特將軍沉吟半晌,這件事情跟他並沒有任何關係,他樂得裝作不知道。

那兩位大師看到將軍默不作聲,互相對望了一眼,也靜靜得坐在那裡。

聖堂武士的規矩只對聖堂武士有效,如果一個人並不認為自己是聖堂武士的話,也沒有人能夠強迫他承認這個他極力想要避免的身份。

馬車緩緩向前行駛,這將是一個不眠之夜。

塔特尼斯伯爵送別將軍大人,回身向書房走去。

那位總管早已經乖乖得躲開去了,不僅僅是他,其他所有的僕人都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

從書房之中,傳來一陣陣哭泣之聲,不過那並不是悲痛的哭聲。

塔特尼斯整了整衣服,他輕輕拉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

伯爵並不想打擾母親喜悅的心情。

他靜靜得站在一旁觀察著。

塔特尼斯伯爵越看越可以肯定,那確實是自己的弟弟。

這是一種來自於血緣的感覺,比任何證明更加可靠。

對於弟弟的歸來,塔特尼斯伯爵心中確實有一絲喜悅,不過更重要的是,既然弟弟能夠穿越魔族的封鎖,到達這裡,那麼他肯定也有本事從這裡逃出去。

對於陷入絕境的自己和家人,實在沒有比這更加值得慶幸的一件事情了。

「你答應我,以後絕對不能這樣冒險,無論是為了什麼事情,都不能這樣冒險,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多麼為你擔心。」那位做母親的一邊哭泣一邊說道。

塔特尼斯伯爵在一旁聽著,他期待著弟弟怎樣回答,在他記憶中,每當這種時候,弟弟總是裝出一臉委屈的樣子,然後信誓旦旦得保證絕對不會再這樣做了。

這一套他早就看多了,不過對於母親、姑姑和自己的妻子來說,這一招始終有效。

正如塔特尼斯伯爵猜想的那樣,系密特又一次拿出了他一貫的伎倆,只不過這一次他的目的並不是減輕處罰而是為了讓自己的母親得到安慰。

看著弟弟在那裡表演,塔特尼斯伯爵的心中已經再也沒有什麼疑問了。

如果有什麼人打算裝成弟弟來進行詐騙的話,他至少得從弟弟很小的時候,便已經著手準備了。

因為弟弟的那番謊話一向是應人而異的,對於不同的人,他總是有一番不同的說辭。

他用來對付母親和用來對付姑姑的話,完全是兩樣的,不是長年待在弟弟身邊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

放寬心的塔特尼斯伯爵在旁邊一張沙發上面坐了下來。

「母親大人,您可以感到寬慰了,弟弟平安無事是最為重要的,從奧爾麥到這裡千里迢迢,系密特恐怕已經很勞累了,更何況他身上的衣服全都已經破爛了,如果不換一身裝束的話,僕人們恐怕會暗中笑話的,我去讓管家準備一下,讓系密特好好洗個澡,換一身衣服,再美美得飽餐一頓。」塔特尼斯伯爵笑著說道。

說著他拍了拍茶几右側放著的那個鈴。

不一會兒,總管帶著那些管家們走進書房。

總管走到塔特尼斯伯爵的身側,那些管家們則靠著牆壁站成一排,他們個個雙眼平視,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老夫人抱著那個自稱是系密特少爺的小孩哭泣的樣子。

雖然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不相信,這位少年便是系密特少爺,但是主人既然承認了他的身份,他們也不能說什麼廢話。

「湯米,你去將裁縫找來,並且告訴他帶幾件現成的衣服來。普塔,你讓廚師準備一些菜餚,精緻一點的。賓果,去準備洗澡水。總管,你去看看夫人是不是已經休息了,如果她還沒有睡下的話,請她到客廳來,就說小系密特回來了。」伯爵吩咐道。

那位總管揮了揮手招呼管家們出去之後,也跟著出了書房。

現在時間雖然還不算太晚,不過伯爵夫人很有可能已經睡著了,雖然伯爵夫人是自己表姐,但是真得已經睡覺了的話,將表姐從床上叫起來總不太合適。

雖然這位總管始終對於那位系密特少爺的身份有所懷疑,不過他很清楚伯爵大人有多麼精明,他既然接受這位少年,自然有他的用意。

一邊想著,總管快步走上二樓,那是伯爵和伯爵夫人住的地方,靠著左手第二間房間便是伯爵夫人的臥室。

總管低下頭張望了一下,看到門縫中還透出亮光,他總算放心了,夫人還沒有睡下。

輕輕得敲了敲門,雖然身為表弟,但是他也不敢造次,這個家的規矩很嚴,絲毫都不能夠弄錯,以前那些老僕人就是因為讓伯爵看不上眼而給趕走的。

聽到伯爵夫人的召喚之後,總管這才敢走進房間。

「是為了系密特少爺的事情?」伯爵夫人問道。

總管看了一眼夫人背後站著的女僕,顯然她便是消息來源。

「伯爵想問問您,願不願意下去和那位少爺見見面。」總管說道。

「真是太好了,我已經多年沒有見到小系密特了。」伯爵夫人滿心歡喜得說道。

因為夫人是自己表姐的緣故,總管倒是敢稍微放肆一點:「這位少年是不是系密特少爺,現在還不敢肯定,至於是什麼原因,我想就用不著我說了,現在伯爵承認這位少年的身份,也許只是為了安慰老夫人,您知道,最近老夫人擔憂成什麼樣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想不大可能是你的那種猜測,先生的為人,我比你清楚,他絕對不會為了安慰母親,而作出有損家族體面的事情,你難道能夠想像,伯爵和別人對簿公堂?」伯爵夫人的語氣顯然不太恭敬。

總管早就知道,表姐和伯爵之間感情並不融洽,她會說出這番話來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有些事情要一清二楚,但是卻得顯得一無所知。

對於這一點,總管是相當清楚的,反正遵照伯爵的吩咐,只要請夫人到客廳去就可以了,他實在沒有必要多事。

看著表姐鄭重其事得梳妝打扮,總管心中尋思著,也許對那位小少爺,他應該表現得更加不偏不倚一些。

即便懷疑他的身份,也沒有必要表現出來。

反正這個世界上虛假的東西多著呢,多一件也算不得什麼。

雖然晚妝要簡單得多,雖然家庭聚會不能夠和正式宴會相提並論,但是換好衣服化好妝仍舊化了半個多小時時間。

跟在夫人身後走下樓梯,剛好看見湯米帶著老裁縫從門口進來。

看到伯爵夫人,老裁縫自然要點頭哈腰恭維一番。

……

大廳是在宅邸的東側,這座圓形大廳既能夠召開宴會,也可以召開舞會,地方絕對寬敞。四周倒有三面開著窗戶,因此采光和通風絕對良好,不過因為現在是晚上,因此那些高大的落地窗戶都拉上了窗簾。

大廳外面就是草坪後邊是花園。

那個精緻的小花園是塔特尼斯家族宅邸最知名的一部分。

大廳正中放著一條長桌,兩邊各擺著十幾張椅子。

那位系密特少爺正坐在中間的主座之上,在他的左側坐著老夫人,伯爵坐在右側。

可能是因為心情特別高興,因此老夫人將那條黑色的面紗給摘掉了。

總管這才發現,原來老夫人那麼年輕,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增添多少刻痕,反倒是表姐,這兩年顯得有些蒼老。

那位小少爺顯然剛剛洗完澡,頭上濕漉漉的,身上穿著浴袍,按照家裡的規矩,這樣的裝束是絕對不允許的,不過想想這位少年原本穿著的那身破爛,好像更不體面,更無法讓伯爵接受。

而伯爵又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弟弟穿傭人的衣服。

想來浴袍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看見人都已經到齊,總管自然知道應該怎樣作,雖然,他完全可以吩咐一位管家到廚房裡面去將菜餚端上來,但是為了讓這次家宴顯得鄭重其事,總管最終決定還是自己親自跑一趟比較合適。

「那不是系密特小少爺嗎?」老裁縫突然叫了起來。

他的聲音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你居然能夠認出我的弟弟。」伯爵笑了笑說道,今天他的心情比較好,因此沒有計較這個老裁縫隨便開口說話。

「喔,伯爵大人,我當然忘不了啦,系密特少爺的衣服,從小就是我做的,我怎麼會認不出來呢?少爺喜歡拉袖管,這個習慣到現在都沒有改變,所以我作衣服的時候,袖管內側就做得短一些,而且不敢縫那種不牢靠的花邊,您看,浴袍的袖口內邊不就已經給拽出來了嗎?」老裁縫笑著說道。

聽老裁縫這樣一說,塔特尼斯伯爵心中的疑慮又去掉了一層。

系密特這時候也注意到有人走進大廳。

老裁縫他是認得的。

嫂子雖然仍舊那樣漂亮,但是和當年比起來好像有些蒼老,而且精神也不佳,雖然化著很濃的妝,晚上的光線也很暗淡,但是仍舊能夠看到兩腮有些凹陷。

「系密特,你終於回來了,一路上你是怎樣躲過那些魔族的?我真是很想知道。」伯爵夫人剛剛在位置上面坐定下來,立刻說道。

看到嫂子急躁的脾氣仍舊沒有絲毫改變,系密特笑了起來。

這就是他熟悉的家,這就是他熟悉的家人。

「嫂子,這可不能亂說,我已經答應了那位將軍大人了,事關軍事機密。」系密特和嫂嫂逗趣起來,他們倆一向如此,以前自己想要什麼東西,嫂嫂就是不肯立刻給自己,總要引逗自己一陣子。

當然作為報復,自己也是同樣如此對付嫂子的。

重新玩起這種遊戲,系密特感到極為溫馨。

但是他的哥哥卻絕對不是這樣認為,作為一個小心謹慎的人,他確實不希望系密特和將軍大人所說的事情被第二個人知道。

「親愛的,系密特說得一點都不錯,事關軍事機密,怎麼可以隨便探聽呢?」塔特尼斯伯爵輕聲說道。

伯爵夫人冷冰冰得看了丈夫一眼。

等到她回過頭來,突然之間一把揪住系密特的耳垂,輕輕得往下拉著,這是她和系密特早就作慣了的。

塔特尼斯伯爵雖然心中老大不高興,但是出於體面,他必須在僕人們的面前,不能顯出夫妻不合的樣子來,因此他自顧自得低著頭喝著杯子裡面盛著的葡萄酒。

「好了好了,我說就是了,其實這也沒有什麼,我只是一路上都沿著維琴河走,一旦遇到魔族便跳進河裡,那些魔族就發現不到我了。」系密特嬉皮笑臉得說道,他既沒有撒謊,也沒有將真像完全說出來。

所有的人全都看著系密特,他們的感覺各自不同。

那些僕人們在琢磨著這種事情的可能性,畢竟他們仍舊認定,系密特是一個想要詐騙主人錢財的冒牌貨。

伯爵夫人和系密特的母親則愣愣得看著系密特,品味著這一路的艱辛和重重危險。

而塔特尼斯伯爵則獨自一個人在那裡琢磨著,他能否忍受住那刺骨的寒冷,沿著維琴河逃到其他地方去。

也許到了萬不得已,這是唯一一種逃生的機會。

想到這裡他看了看周圍的那些僕人們,伯爵心中盤算著怎麼讓這些僕人守口如瓶。

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二集 繼承儀式 第四章 反擊



清晨,淡淡的霧籠罩在勃爾日的大街小巷之上,將周圍的一切渲染得就好像是水墨淡彩。

隔著霧望去,無論是街道房屋,還是樹木花草,都朦朦朧朧的好像在眼前化開了般似的。

因為霧的關係,天空的顏色看起來有些黯淡。

系密特走在久違的勃爾日的街頭。

因為這座城市是建造在維琴河邊上,因此每天早晨總要起霧,而春天,更是霧氣厲害的季節,至少得等到過了晌午,霧才會飄散。

系密特很懷念故鄉的霧,除了那種朦朦朧朧的感覺之外,還因為霧中總是帶著各種令人心神愉快的氣味。

青草綠樹吐出的芬芳,維琴河涼涼的水的氣息,以及城裡面包房剛剛烤好的麵包的香氣,所有這一切都被包裹在那朦朦朧朧的霧中。

沿著勃爾日河向前走去,兩岸是這座城市最美麗的地方。

格勒大教堂、聖拉斯廷修道院、郡守府、星辰公園、騎士俱樂部、聖堂以及魔法師協會,全都座落在這條河的兩岸。

勃爾日河是維琴河的一條支流,它正好筆直的穿過勃爾日城,或者換一種角度說,勃爾日城最早就是緊靠著勃爾日河建造的。

從南城門到北城門總共有十二公里,在這不算太長的十二公里河面上,建造著幾百座式樣各異的橋樑。

這裡簡直就是一個橋樑藝術博物館。

有木質的只能通行行人的木板橋、有擁有粗重石墩的普通平橋,也有微微向上拱起,如同彩虹一般飛越勃爾日河兩岸的石拱橋。

每隔十幾米便可以看到一座橋。

在河的兩邊是寬闊的馬路,可以並排通行四輛馬車,馬路兩側還建造著供行人行走的台階。

系密特現在就行走在靠近河岸的石階之上。

像這樣悠閒的欣賞著兩邊的景色,他倒還是第一次。

以前他還小,不懂得怎麼去欣賞美景。

那時候,更多的注意力被那些五顏六色的糖果和千奇百怪的玩具吸引去了。

除此之外的另一個原因便是,以前自己即便行走在這條路上,也大多是坐在馬車之中,在馬車裡面是沒有辦法欣賞到兩岸美景的,至少那種感覺要削弱很多。

和自己一樣沿著河岸一邊行走,一邊悠閒的觀看景色的,大部分是商人和普通市民,反倒是這些人才能夠真正領略到這個城市的美麗。

系密特知道自己在這些人中是一個相當顯眼、很不合群的人物,旁邊總是有人和自己保持著一定距離,站得遠遠的看著自己,好像自己是什麼稀罕的、從來沒有見過的生物一般。

因為勃爾日一年四季都有大霧,因此這裡的馬車絕對不會快馬加鞭盲目狂奔。

而且清晨的馬車也極為稀少,因為這座城市辦公的時間是從早上十點開始,而且大多數貴族都有睡懶覺的習慣。

原本住在這座城裡的時候,系密特也有晚起的習慣,不過和姑丈他們住在一起之後,他每天起得比任何人都早。

因為早晨是獵物最多,而且最容易被打到的時候。

在奧爾麥,每天早晨天剛剛亮,就已經有很多貴族帶著弓弩在外面的山坡上等候著了,只要漢摩伯爵一到,狩獵便正式開始。

系密特今天出來倒並不是想要閒逛,他打算到聖堂去一次,腰間插一把斷刀總是讓他感到很不習慣。

更何況,這兩把彎刀原本是蓋撒爾大師佩帶的,和自己所修煉的武技路子不合,施展起來頗不合手。

每一個力武士都應該有一件自己的武器,這是他從生命核晶中瞭解到的事情,而力武士的武器,只有聖堂才能夠打造,這就是他必須去聖堂的原因。

臨出門的時候,系密特有將要去的地方告訴了門房,他不知道門房會不會忘記轉告哥哥?

系密特總是感覺到,那個門房對自己頗不以為然,特別是自己拒絕了他去叫車伕,而堅持要一個人獨自散步到那裡。

他記得當時門房的眼裡流露出來的,竟然是警惕的目光,那種眼神就好像是看著一個小偷、騙子一樣。

走在勃爾日的街道上,兩邊的景色依稀是以前那個樣子,只不過到處都多了一些特殊的景致。

那橫在街口和廣場上的帶著尖刺的鐵製三角柵欄,以及每一座高大建築頂部的木質平台,無不告訴人們,他們正處在魔族的威脅之中。

系密特甚至能夠從那些散步人的臉上,清晰的看到濃濃的憂愁,那是對明天的憂慮,也許還有對死去親人的哀悼。

當他路過大教堂門口的時候,看到無數人站立在教堂門口等待著清晨祈禱的到來,這是他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每一個人都在為明天而祈禱,每一個人都在為生命而祈禱。

勃爾日的聖堂,位於比較靠北邊的地方。

在它的旁邊是蒙森特郡的財政署,右面是藝術沙龍,那裡經常上演精采的劇目,以前那是系密特最喜歡去的地方之一,因為這些劇目中神話類和冒險故事數量最多,這些很合他的胃口。

沿著勃爾日河,系密特終於找到了聖堂的大門,當然他同樣也看到了闊別已久的藝術沙龍。

藝術沙龍仍舊是老樣子,那個會表演木偶的聾啞門房,仍舊坐在門口的長凳上,手中拿著一疊海報準備向路人分發。

不過系密特現在可沒有空閒重遊舊地,他直奔聖堂而去。

聖堂的大門永遠是敞開著的,因為這裡根本就不害怕盜賊偷竊。

走進大門正中央安放著一座塑像,那是這座聖堂的創始人斐雷特大師的雕像,因此這座聖堂就以他命名而被稱作為斐雷特聖堂。

再往裡面走,是左右兩座巨大的建築物。

這兩座建築物雖然只有三層樓,和周圍大多數建築比起來矮小的多,但是這兩座面對而立的建築極為狹長,寬雖然只有二三十米,長度倒有一兩百米。

兩座建築物之間的長長走廊上,種著一排鬱鬱蔥蔥的樟樹,陣陣香氣從這種植物的枝葉和樹幹之中飄散出來,混合在霧氣裡邊,吸進肺裡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系密特朝著左面那座建築物走去,那門口懸掛著的銀色月牙標記,表明這裡是力武士修行的地方。

當系密特走進那座建築物的時候,他立刻被人注意到了。

聖堂的大門既然從來不關閉,自然也就不拒絕別人參觀,聖堂之中甚至還有專門接待賓客和維持秩序的力武士。

一位和托尼差不多年紀,也和托尼差不多高大的力武士,走到系密特的身邊。

和他站在一起,系密特確實像是一個小孩子。

那個人上上下下的打量系密特一番,他的眼睛最終停留在系密特腰間的那兩把彎刀之上。

「你也是力武士?」那位力武士有些驚奇的問道。

「不,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系密特一口否認道,他沒有忘記昨天晚上那位大師給他的那一記見面禮。

「但是,你佩帶的武器絕對是力武士的武器,而且還是一位大師的武器。」那人不依不饒的說道。

「只是式樣看上去很像而已。」

系密特繼續打起馬虎眼,他現在已經可以肯定,這個人同樣也剛成為力武士不久,可能是這裡所有人中資格最嫩的一個。

「這裡經常有年幼的參觀者,他們也經常喜歡佩帶仿造的力武士長刀,但是沒有一把打造得和你一樣逼真。」那個力武士笑了笑說道,不過顯然他根本就不相信系密特所說的一切。

「大師在嗎?」系密特問道。

那個人又看了系密特一眼,大師絕對不會輕易見外人,但是眼前這個少年卻有些與眾不同,雖然他不敢肯定,但是感覺告訴他,這個少年也是一位力武士。

不過令他感到疑惑的是,從這個少年的身材看來,他又不像是一位力武士,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這位力武士讓系密特在門口等候片刻,他轉過身來向遠處的樓梯走去。

系密特一邊耐心的等待著大師的到來,一邊則是興致勃勃的觀看著遠處力武士們的修煉。

這些修煉完全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大多數修煉系密特自己也能夠進行,甚至他的臥室已經足夠他修煉的了,唯一無法做到的便是力和精神的增強。

那必須藉助聖堂所設置的魔法陣,那座魔法陣就安置在大殿的正中央。

那是一個通透的天井,陽光從屋頂的玻璃中照射進來。

玻璃底下是一座用青銅澆鑄而成的巨大魔法陣,它的形狀,和培育力武士胚胎的魔法陣極為相像。

天井正對的地面是用白銅澆鑄而成的,極為平整光滑,當它剛剛鑄造成功的時候,必定是如同明鏡一般光芒耀眼,但是經過幾個世紀的歲月消磨,白銅平台的大多數地方已經蒙上了一層銹,就好像清晨的勃爾日一樣朦朦朧朧的。

唯有中間的部位仍舊光可鑒人,系密特難以想像,曾經有多少位力武士在這個平台之上,吸取那來自於宇宙之中的神秘能量。

正當系密特看著那個魔法陣呆呆入神的時候,那位力武士帶著另外一個人走了過來,那顯然也是一位力武士大師。

系密特突然之間想到,為了對抗魔族,國王陛下派遣了大批聖堂武士到前線助戰。

蒙森特是北方最重要的一座城市,也是通往其他地方的樞紐。

這裡自然聚集著數量最為眾多的力武士,因此一座聖堂之中有兩位甚至更多大師存在,那也就不奇怪了。

系密特仔細看著這位大師。

和他昨天晚上見過的大師以及蓋撒爾大師並不一樣,這位大師是個中年人,在這種年紀便能夠成為大師,此人一定有過人的本領。

除了年齡之外,另一件引起系密特注意的,便是這位大師的身材。

他可以說是系密特所見到過的、最接近於傳說中的巨人的人物,和他的身材相匹配的,自然是巨大的力量。

系密特只是瞟了一眼,便可以肯定,這位大師的武技比較注重於力量,和自己走的正好是一個路子。

那位力武士大師同樣也注意著系密特,和剛才那位資歷淺薄的力武士不同,這位大師一聽系密特的呼吸聲,便已經肯定系密特是一個力武士了。

而且這位大師的閱歷,也不是另外一個人能夠比擬的,雖然心中也有一絲驚訝,但是他的臉上並沒有顯現出來。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位巨人般的力武士大師問道。

系密特思考了一會兒之後,摘下來右手邊的那把彎刀,遞到那位大師眼前。

那位大師鄭重其事的接過彎刀,仔細的查看著那折斷的斷口,很明顯,這是兩把力武士長刀相互擊打之後,留下的痕跡。

斷口刃部全部翻捲,看來出刀的人是倉卒迎戰,刀身上還有一絲絲難以辨別的裂紋,顯然是這把刀的主人對於力量的把握不正確所致。

這位大師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能夠讓這把長刀折斷,除非是眼前這個少年和另外一位力武士互相交戰。

但是,所有力武士除了泰蒙長老和將軍大人在一起外,其他人都集中在聖堂之中沒有離開過。

如果是泰蒙長老的話,他的刀法極為高超,對於力度的控制這裡已無人可及,但是結果卻仍舊使得這把刀折斷的話……那麼這個少年的刀法,一定大大出乎泰蒙大師的預料之外。

這恐怕是一種極端的刀法,能讓刀斷成這樣,不可能是極端的靈巧,那麼剩下來的可能性,就只有極端的力量。

那位大師突然之間充滿了興趣,因為他本人就是一個注重力量的力武士,但是和他同類型的力武士卻少得可憐。

「你剛才一直在觀察那座魔法陣,想必對它很感興趣,想不想試試?」那位大師開口問道。

系密特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

反正他的身份對於這些力武士來說,根本沒有隱瞞的可能,現在時間還很早,不大可能有參觀者到來,趁此機會增強一下自己的力量倒也不錯。

想到這裡,系密特點了點頭。

走上那光滑平整的白銅平台,系密特感到腳下有輕微的震動。

那些原本正在修煉之中的力武士,紛紛聚攏過來。

只見那位大師站立在魔法陣前冥想起來。

天頂上那青銅鑄造的魔法陣開始緩慢旋轉起來,原本漫散的陽光突然之間聚攏起來,猶如正午最灼熱的時候那樣,發出耀眼的光芒。

站在魔法陣中,系密特包裹在一片白光之中,他的身體漸漸飄浮起來。

白光越來越多,越聚越厚,一圈一圈一層一層,最終形成一個巨大的透明的白色蠶繭,被包裹在巨繭之中的系密特,漸漸呈現出金屬一般的光澤。

「這是什麼,好強大的力量!」

一位力武士輕聲說道。

「真是難以想像,純粹的力量,他所修煉的竟然是純粹的力量……」另外一位力武士說道。

正在這時,那位力武士大師從冥想之中回復過來了,他看了一眼眼前的景象,點了點頭。

「不錯,確實是一個極端的力武士。」

大師自言自語說道。

「大師,將力量如此分配,造就這種完全偏向極端的身軀,會有什麼用?」一位力武士問道。

「這位少年絕對不是我們這裡的人,他必定是從外地來的,通往這裡的每一條道路都被魔族封鎖了,除了他以外,我沒有聽說有任何人能夠通過。」

雖然並不知道真實的情況,但是這位大師的猜測竟然八九不離十。

「這種力量配置能夠有效對付魔族?」

仍舊是那位力武士問道。

「我想問你,你曾經和魔族交戰過,你最擔心的是什麼?」大師反問道。

那位力武士想了一想,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不錯,擁有勁弩一般的力量,正好能夠克制那些討厭的飛行惡鬼。」

正當那些力武士們在討論的時候,魔法陣中,那個巨大的光繭突然之間收縮成一小團,最終鑽入系密特的體內不見了,但是系密特身上那層銀光閃閃的金屬狀光澤,並沒有消失。

空中的白光,再一次緩緩的在系密特周圍聚集起來,再一次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繭。

「竟然這麼快便能夠鍛造力量!」一位力武士說道。

「注重強勁的力量,確實很容易發生鍛造的情況,不過過度的鍛造並沒有什麼用處,你們所需要的是強健而又堅韌的力量,就像是一把剛好合手的彎刀,過度的鍛造確實能夠造就強大的力量,但是那種堅硬到如同金剛石一般的力量,對於你們來說並不合適。

「雖然我同樣也是偏重於強勁的力量,但是我也沒有選擇這種極端的修煉方法。」那位力武士大師詳細地解釋起來。

所有的力武士連連點頭,他們靜靜的看著正一遍又一遍鍛造著自己力量的系密特。

和那些力武士並不一樣,那位大師越看越驚訝!

雖然偏重於強勁的力量,確實比較容易能引起力量鍛造的發生,但是這個少年對於力量的鍛造,也實在是太頻繁了一些。

那位大師很難想像這是怎樣做到的。

如果說,普通的力武士是將自己的力量鍛造成堅韌鋒利的彎刀的話,自己便如同一把沉重堅硬的巨劍,而按照這個少年的樣子,那幾乎是在將一把重錘打造成繡花針。

這位大師簡直難以想像,這種樣子的力量需要如何運用?

當系密特從冥想中醒來,他第一個感覺,便是身體好像變得極為輕盈,而且周圍的一切變得極為緩慢。

他試著舉起手,但是出乎他預料之外的是,他的反應變得相當遲緩,遲緩到他自己都難以忍受的地步。

系密特感到自己好像行走在水中,那種礙手礙腳的感覺,甚至比在水中行走來的更加糟糕。

系密特輕手輕腳的走到白銅平台邊緣,他很想向那位力武士大師好好詢問一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雖然他的腦子裡面封存著歷代力武士的記憶,但是記憶中並沒有提到這種情況。

但是他感到自己的嘴巴也變得極為遲緩,想要說話,但是嘴唇竟然無法張開,一張開,發出的竟然是毫無意義的古怪聲音。

系密特心中感到萬分奇怪。

事實上,感到奇怪的除了系密特本人以外,還有旁邊那些圍觀者。

在他們看來,系密特的舉動極為奇怪,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詭異。

他的動作極為迅速,但是樣子卻像是在抽筋,走起路來歪歪扭扭的,卻又沒有絲毫失去平衡的感覺。

而且走到平台邊緣的時候,這個少年顯然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他只是發出一些毫無意義的尖叫聲。

那位大師同樣沒有看過這樣奇怪的事情,不過以他那般豐富的閱歷,稍稍思考了一會兒,便想到了問題的根源。

「你是不是感到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緩慢了,甚至連你自己的動作都變得極為緩慢、遲鈍,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就點點頭,我想這一點,你還是能夠做到的吧!」那位大師向他說道。

這極為普通的一句話,聽在系密特的耳朵裡面,變成了一陣拖著很長很長的尾音,如同老牛發出的叫聲,幸好話裡的意思,他還是聽明白了。

系密特點了點頭。

在別人看來,那又是一陣抽搐式的顫動。

「你剛才過度鍛造了你的力量,鍛造力量的同時,精神也會受到一定程度的鍛造,這樣我們的反應便會變得越來越靈敏、迅速,同時對於力量的控制也就會變得更加精細。

「但是,你的情況比較特殊,顯然你的肉體無法發揮鍛造之後的力量。

「你的精神由於過度鍛造,所以失去了對肉體的控制,因此目前你的思想遠遠快過身體的反應。」力武士大師解釋道。

系密特對比了一下自己現在的狀況,這位大師所說的一切無疑是正確的。

「你這種情況,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我想,你稍微練習一下應該能夠協調過來。雖然不可能讓你的身體一下子適應思想的速度,但是,你可以降低思想的速度,讓思想去適應身體的速度。」那位大師說道。

事到如今,系密特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他只得遵照這位大師所說的話,在一旁練習著如何走路、奔跑。

系密特確實有些哭笑不得,他感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嬰兒時代。

唯一的區別就是,那時候,自己一邊走路,身旁肯定有人小心翼翼的扶持著,還不停給予自己鼓勵,但是現在,雖然那些力武士注重修身,因此並沒有笑話自己,但是這副模樣有夠可笑的。

不過系密特也無可奈何,雖然在這裡練習走路有點丟人,但是至少沒有人看見,如果一路走回去,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他只得在這個巨大的建築物中,找尋一個很遠很隱蔽的角落,獨自進行練習。

幸好,系密特很快便找到了感覺。

和身體比起來,精神的可塑性要好得多,雖然配合的仍舊不是那麼完美,一不留神精神又跑快了很多,不過至少大部分時間,他總算能夠有效的控制住自己的行動。

當系密特停下練習的時候,他發現那些力武士們全部聚集到門口的位置,那位昨天他曾經見到過的力武士大師,正在那裡訓示著什麼。

系密特慢慢的向那裡走了過去。

「你恢復過來了?」那位大師微笑著說道,顯然他已經從另外一位大師那裡知道了一切。

「還有一些不習慣。」

系密特點了點頭說道。

「你有興趣和我們一起行動嗎?讓我們看看你的策略是否有效。」力武士大師突然之間神情嚴肅起來。

「什麼行動?」系密特話剛出口,立刻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你們這麼快便打算付諸行動,萬一行動失敗,豈不是過於冒險?」

「我們現在就是要去試驗你所提出的方法是否可行,我們知道一個魔族飛船大量聚集的地方,那裡可能是魔族的臨時基地之一,長久以來,我們對這些基地束手無策,因為我們根本無法接近那裡。

「現在你帶來的消息給了我們希望,將軍已經決定對這個離我們最近的基地下手了,如果作戰順利的話,接下來我們就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那些魔族基地逐一給消滅掉!

「沒有了這些基地,魔族在北方就失去了主動,而且大魔法師波索魯好像也找到了一種消滅魔族飛船的辦法,如果這種辦法確實有效的話,我們甚至能夠將魔族壓制在奧爾麥的大森林裡面。」

大師詳詳細細的解釋道。

「一起去吧,讓我們看看,你是憑著什麼走出奇斯拉特山脈的。」那位身材巨大的力武士大師說道。

「我沒有合適的武器,我有一把刀斷了。」系密特說道,不過他對於兩位大師的提議頗為心動,他確實很想看看自己的成果。

「想要武器的話很簡單,雖然現在來不及讓你自己鍛造一把適合你的武器,但是樓上藏著很多歷代前輩使用的兵刃,你可以從中挑選一把合適的,用前輩的武器對抗魔族,我想那些前輩們的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寬慰的。」

巨人大師意氣風發的說道。

他的話語頗能鼓舞人心,系密特終於動心了,他跟著一位力武士來到二樓。

和底樓完全不同,二樓有很多人,也有很多房間,儼然是一個小型的城市,男女老幼,什麼樣的人都能夠看見。

「這裡是擁有力武士血統的家族的聚居地,我的家人也在其中。」那位帶路的力武士輕聲說道。

系密特跟在那位力武士身後一路行來,只見兩邊的房間頗為豪華,甚至和貴族宅邸的房間相比,也毫不遜色。

系密特雖然擁有力武士的記憶,但是對於力武士的生活卻所知甚少,只是從記憶中知道這些擁有超絕力量的人,並不能夠享受到自由,甚至連擁有這種血統的人,也沒有什麼自由可言,不能夠成為力武士的人只能夠終生生活在聖堂之中,他們甚至從來沒有走出過聖堂。

「這裡除了沒有自由之外,其他的享受全部是最好的。」那位力武士顯然猜到了系密特心中的想法。

正因為如此,力武士們很清楚系密特為什麼要否認自己的身份。

擁有強大的力量確實令人憧憬和嚮往,但是為此而失去自由,能夠忍受這一切的,只有從小便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對此早已經習慣了的、真正的聖堂武士家族的子弟。

對於系密特來說,這裡是新奇的,但是對於生活在這裡的人來說,系密特本人反倒成為了從來沒有見過的新奇事物。

很多小孩跟在系密特身後,他們很想仔細看看這個與眾不同的人。

身後拉著一串人,那位力武士將系密特帶到了最遠端的一座幽靜典雅的房間。

這裡對於力武士們顯然有著特殊的意義,因此那些好奇的小孩全都圍攏在門口周圍,但是沒有一個人敢越雷池一步。

走進房間,只見這裡密密麻麻的排布著數千把長刀,它們的式樣也各有不同,按照時代和使用者所擅長的武技,這些長刀分門別類的擺放在那裡。

這個地方顯然每天都有人打掃,而且近兩千年來,從來沒有間斷過,因此,即便是那些年代最為久遠的長刀,同樣銀光閃閃,絲毫都看不出銹蝕的痕跡。

系密特在這個房間之中轉著圈察看著。

年代越久遠的長刀,一般來說,越是厚重,看來那時候,擁有強勁力量的武技相當盛行。

在眾多長刀之中,系密特愕然看到一把極為奇異的長刀。這把長刀身形極其寬長,握柄設在中間的位置,兩邊都是刃口。

系密特輕輕的將這把長刀舉了起來。

這把刀看上去完全像是一彎明月,刃口極為厚實,刀背最厚的地方竟然有手指寬。

刀的長度將近兩米長,比起大多數人的身高都要長出一大截,刀刃閃爍著冷森森的寒芒。

系密特用力握住握把,揮舞了兩下,雖然他並不知道如何正確使用這把長刀,但是力武士的本能,就是對於力量的把握和運用。

這件武器雖然奇特,但是它畢竟也只是一件武器,只不過運使的方式有些與眾不同罷了。

系密特一邊揮舞著,一邊琢磨著如何操縱它。

一開始的時候,系密特只是出於好奇而拿起這把形狀奇特的彎刀,他並沒有打算使用這件他完全不熟悉的兵器。

但是揮舞了幾下,慢慢摸出點門道之後,系密特越來越感到這件武器使用起來頗為順手。

在這裡的所有武器之中,它堪稱力量最為強大的一把彎刀。

那達到了極致的巨大弧形刀身,以及那猶如利斧一般厚重的刃口,無不顯示這是一把極端的武器。

想要用它施展巧妙而又靈活的武技,幾乎是不可能的,它的作用好像就是用來發揮巨大而又強勁的力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把彎刀和雙刃巨斧沒有什麼兩樣,只不過這種樣子奇特的彎刀,如果使用巧妙的話,能夠連續性的產生恐怖的殺傷力,而且那奇特的形狀,也賦予了它驚人的防禦力。

這正是自己所需要的武器,最適合自己的武器。

「我能夠拿走它嗎?」系密特問道。

「我猜想你一定會選擇這把雙月刃,它是這裡威力最為強悍的一件武器。」那位帶路的力武士笑著說道。

從樓上下來,樓下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不過外邊卻是人聲嘈雜。

從大門出來,系密特看到所有的人都已經準備妥當,除了雙刀之外,每一位力武士背後都多了一把重弩。

更有七位披著小山一般重甲的能武士,威風凜凜的站在那裡。

出乎系密特預料之外的是,這並非是一支全部由聖堂武士組成的部隊。

只見在聖堂門口兩人一組,一排三輛全是弩炮。

這些弩炮被架在小車之上,系密特估算了一下,至少有四十多架弩炮。

所有人靜靜的等待在那裡。

過了好一會兒,從遠處沿著勃爾日河駛來一艘大船,那是一艘以前長年往來於維琴河運送農作物的平底划槳船。

不過這一次推動大船前進的,並不是旁邊的那二十四副船槳,而是奔騰的河水。

創造出這樣的奇跡的人,正是站在船頭之上的那兩個魔法師。

系密特從來沒有見過魔法師,這些充滿神秘的人物,一向待在魔法協會裡面進行修煉或者魔法實驗。

和聖堂武士不同,魔法師的自由並不受到限制。

雖然魔法師的力量遠遠要比聖堂武士強大得多,但是他們那孱弱的身軀,使得任何人都不將他們當作是會引起危險的人物。

當然除此之外,魔法師的稀少,也是人們不將他們視為危險的原因之一。

丹摩爾的魔法師數量堪稱世界第一,但也不過就那麼幾十位。

能夠達到這個數量,已經是丹摩爾王朝花費了一千多年的時間和無數金錢,再加上空前的國力,才慢慢積累起來的。

在這個國度的每一個重要城市,都建造著宏偉而又高大的魔法師協會,但是這些魔法師協會常常是空著的。

它們存在的價值,除了作為魔法師進行遠距離傳送的目的地和標識之外,也是為了方便那些魔法師到各地招攬擁有特殊魔法潛質的人。

對於這些魔法師來說,除了魔法研究之外,傳授一兩位弟子,是國王陛下要求他們的唯一回報。

魔法師們倒是相當通情達理,畢竟國王陛下每年花費大量的金錢,單單看在這些經費的面子上,也得找到一個弟子。

只可惜,擁有魔法師潛質的人同樣稀少。

雖然丹摩爾在一千多年以前便頒布了法令,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只要到了成年的年齡,必須到首府城市去舉行典禮。

這項法令,就是為了方便那些魔法師找尋擁有特殊潛質的人才,而頒布的,每年僅僅是支付路費、食宿、以及盛大的典禮儀式,國庫就要拿出一大筆錢。

但是即便如此,收效依舊甚微。

系密特也曾經夢想過,在典禮儀式上,被一位魔法師認定是擁有特殊魔法潛質的人。

這種夢想和成為聖堂武士一樣,伴隨他度過了整個童年。

看著眼前的魔法師,系密特仍舊充滿了好奇。

推動船隻的,顯然是那位一直搖動著手臂的光頭魔法師。

船在聖堂不遠處的埠頭停了下來,那位將軍的副官從船艙裡面鑽了出來,他站在船舷之上指揮著士兵們,將弩炮裝上船。

系密特這才發現,船上早已經架起了木台,弩炮整整齊齊的羅列其上,巨大而又鋒銳的箭矢朝向四面八方。

等到弩炮就位之後,聖堂武士們紛紛上船。

能武士們站立在最頂端的平台之上,系密特甚至懷疑,那木質的平台是否能夠承載他們的重量。

力武士們沿著船舷站成一圈,他們必須保護船隻的安全。

系密特和兩位力武士大師,是最後一批上船的人,他們站在那位副官旁邊。

「德布羅意隊長,這次行動是你指揮嗎?」那位巨人大師問道。

「不,將軍大人在船艙裡面。」那位隊長回答道。

正當他們倆一問一答的時候,那位魔法師已經開始吟誦起咒語來了。

那悠遠綿長的聲音,確實具有無窮的魔力,系密特甚至能夠感受到四周的魔法能量突然間騷動起來。

令他感到驚奇的是,這些魔法能量漸漸排列成一種特殊的次序。

船緩緩的開動了起來,沒有絲毫的搖擺和顛簸,這艘滿載的大船,就好像是滑行在一面鏡子之上,平穩的行駛起來。

系密特驚奇的看著船舷四周,感覺著那神奇而又強大的能量。

雖然同樣是使用魔法能量,但是魔法師所施展的方法,要比聖堂武士高明而且有效得多。

魔法能量對於他們來說,並不僅僅只是一種能夠用來攻擊的力量,而更像是一種精巧機械的一部分,不同的魔法能量,按照一定的比例和方式組合起來,就可以發揮出奇跡般的力量。

系密特被魔法的神奇所陶醉,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船已經行駛到城門口了。

勃爾日的南門有水路和旱路兩座城門。

旱路的城門早已經被緊緊的堵死了,水路的城門則被碗口粗細的鐵柵欄鎖住。

當船在城門口停住的時候,系密特這才清醒過來。

突然之間他想到一件事情,系密特立刻問道:「隊長大人,我們這樣出去,難道不怕遭到魔族攻擊嗎?我好像不曾建議過利用戰船來對抗魔族。」

「用不著擔心,我們早有安排。」

突然間,從船艙裡面傳來那位將軍大人的聲音。

「不錯,等到水閘打開之後,你就知道我們打算怎麼幹了。」另一個蒼老而又虛弱的聲音,傳到系密特的耳朵裡面。

話音剛落,船艙的艙門打開,將軍和一位已經老得說不出年齡的魔法師走了出來。

「老師,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請讓水閘打開吧。」

船頭的另外一位魔法師說道。

系密特這才發現,那竟然是一位女魔法師。

隨著隊長揮舞了兩下的手臂,城樓上面的士兵們用力推動絞盤,沉重的鐵柵緩緩的升了起來,河水順著柵欄向下流淌著,就好像是雨中的屋簷下掛著的水線。

當鐵柵欄升到城樓頂上的時候,士兵們推動沉重的鐵閂,將這道巨大的鐵閘鎖住,以免它掉落下來、砸在剛剛通過一半的船隻之上。

只聽得「光鐺」一聲巨響,鐵閘被牢牢的鎖住了,士兵們站在城樓之上發出了可以通過的信號。

「黛安娜,現在看你的了。」老魔法師對著自己的弟子說道。

那個女魔法師早已經進入了冥想狀態,剛才那句話,她十有八九沒有聽到。

沒有咒語吟唱的聲音,也沒有神奇而又怪異的手勢,突然之間,船隻周圍捲起一個巨大的漩渦,河水急速的打著漩升了起來,就像是一道牆壁一般將船隻包裹了起來。

那道以水組成的牆壁越升越高,最終在頂部合攏。

看著被完全包裹起來的船隻,系密特原本的疑惑已經煙消雲散了,但是在他的心中卻出現了新的疑慮。

「大人,為什麼不在晚上發動攻擊?現在那些魔族也許會感到極為驚奇,但是,想必您也不敢絕對保證,那些魔族不會攻擊一個大水球。」系密特說道。

對於系密特的提醒,那位將軍大人好像根本無動於衷,倒是旁邊站著的那位力武士大師開口解釋道:「你用不著擔心這件事情,亞理大魔法師將會用幻術將我們的身形隱蔽起來。」

「系密特,你放心吧,亞理大魔法師曾經協助我們攻打過另外一個基地,只不過當時我們並不知道,那些『巨大的眼睛』有另外一種偵察的手段,幻術對於它們並不起作用。

「但是,那次進攻並沒有給我們帶來多少損失,雖然幻術對魔族飛船無效,但是那些魔族士兵和詛咒法師卻看不見我們。」另外那位巨人大師也一起解釋道。

系密特默默的點了點頭,聽到這樣一說,他也就明白了,能夠將身形隱蔽起來的幻術,統稱為隱身術,不過,每一本書上提到的隱身術都是完全不一樣的,弄得系密特感到極為奇怪。

系密特轉過頭來看著那位年老體衰的魔法師。

只見他悠閒的在那裡捋著鬍鬚,突然間,他伸出乾瘦的食指在空中劃了幾個圈,又憑空書寫了一道符咒,淡綠色的光芒從他的指尖飛出,隨著他手指的筆劃留下一道餘輝。

當老者畫完那最後一筆的時候,系密特驚奇的看到,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變成了半透明的。

或者更加確切的說,他看到船和所有人的身影都變成了一團灰色、朦朦朧朧的東西,四周那捲起的水牆也消失不見了。

正當系密特驚歎於魔法所造就的奇跡時,船,再一次緩緩駛動了。

穿過高大的城門,戰船駛入一片廣闊的湖蕩,這裡是勃爾日河匯入維琴河的地方。

當年創建勃爾日城的人們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就是因為這片廣闊而又平靜的湖蕩。

這裡曾經鳥獸成群、魚蝦聚集,更是北方侯鳥飛往南方過冬時必然要停留的地方。

甚至到了今天,每當侯鳥往南遷徙的時候,總是有成群結隊的大雁、灰鷺和鸛停留在這片湖蕩之上,甚至有些還飛進城裡。

不過,系密特現在可沒有心情觀看兩岸的景色。

船上所有的人都全神貫注,雖然空中並沒有出現魔族飛船的蹤跡,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於放鬆警惕。

一駛出城門,船便加快速度飛馳在水面之上,而這種速度,絕對不是用槳划便能夠做到的。

也許是因為用魔法推動的緣故,船尾並沒有留下航跡。

維琴河是一條支流眾多的大河,蒙森特以水脈縱橫交錯而聞名,從維琴河往北,一路上有二十幾條河流湧入她的懷抱。

沿著維琴河向下遊行駛了半個多小時之後,船拐進了一個不知名的小港灣,那是一條很小的支流,甚至只能夠稱得上是一條小溪。

原本戰船是根本無法駛入這樣淺的溪流的,但是因為有魔法的推動,戰船悄無聲息的向那條小溪的上游駛去。

這是一條曲折蜿蜒的小溪。

系密特已經記不得到底拐過多少個河灣了。

大約又行駛了一個多小時,遠處的天空中可以看到,三艘魔族飛船在五六十米高的地方飄浮著。

戰船的行駛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系密特的心中充滿了緊張。

他不知道,那些「巨大的眼睛」會不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戰船一點一點的靠近,系密特甚至已經能夠清楚的看到,飛船下那瞳孔一般的魔法陣了。

每當那巨大的瞳孔掃向他們的方向,系密特的心中便一陣緊抽。

「放心吧,它看不見我們。」耳邊傳來那位老魔法師的聲音,「如果它看得見我們的話,它早就發動攻擊了。」

「你的辦法看來有效。」將軍也肯定的說道。

「現在要發動攻擊嗎?」泰蒙大師問道。

「將軍,只有三艘飛船,是不是太少了一點?」那位隊長顯得有些貪心,他好像並不希望做了這麼充足的準備,卻只得到有限的收穫。

將軍沉吟了半晌,他同樣有這種感覺。

「我們不如再等半個小時,看看運氣會不會更好。」那位老魔法師說道。

將軍聽到老魔法師這樣一說,點了點頭,「好,就再等半個小時,但願半個小時之後,有更多的目標出現在我們眼前。」

好像幸運專門喜歡和人捉迷藏,當人們想要得到幸運的時候,它總是躲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

半個小時過去之後,天空中仍舊只有三艘飛船,那位將軍不得不接受這無奈的事實,也許今天他的收穫只有這點。

「德布羅意,將弩炮運下船,擺好陣形。」

「泰蒙大師,請你分出一半力武士保護弩炮,另外一半保護戰船。

「西塞大師,請你們做好準備,不過我想試一試弩炮的威力,所以請你們不要太快出手。」

葛勒特將軍發出一連串指令。

在那位隊長的指揮之下,弩炮一輛跟著一輛下了戰船,並在河邊的空地上擺開了陣形。

系密特清楚的看到,這些弩炮同樣被一個個小小的水罩給隱蔽了起來。

系密特不知道在那些魔族的眼裡看來,前面的那塊平地是什麼樣子的,他所看到的是,呈三條互相錯開的、橫向排開的弩炮陣地。

巨大而又致命的箭矢,全都瞄準了空中的那三艘飛船,和地面上那些聚集在一起的魔族士兵。

正當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突然間,從遠方飄來十幾艘飛船,這些飛船的體積顯然要比底下三艘飛船巨大許多。

「太好了,幸運之神總算眷顧我們。」將軍充滿喜悅的說道。

那位隊長顯然也發現局勢的變化,他一溜煙地快跑回到船上。

「德布羅意,大魚上鉤了,你專心對付那些飛船,一個都別讓它們跑了。地上的東西你用不著擔心,兩位大師會保護你們的安全。

「而且關照弩手們,一旦命中目標,不要留戀,盡快撤回船上,別去管那些弩炮。」葛勒特將軍斬釘截鐵的下達著命令。

雖然並不理解,但是那位隊長顯然沒有學會質疑命令的正確性,他毫不猶豫的接受了指令,跑回自己的指揮官位置去了。

「為什麼?」

系密特疑惑不解的問道,對於將軍的「慷慨」他實在難以理解。

系密特原本並不指望有人會回答他的問題,因為他早就聽漢摩伯爵說起過,作戰命令是沒有任何理由可講的,命令下達之後就必需要執行。

沒有想到,那位魔法師竟然願意回答他的問題。

「如果想要發射弩箭的話,就必須將魔法撤掉,一旦魔法撤掉,便不能夠隱身,與其暴露在空地之中成為那些傢伙的目標,還不如放棄弩炮,回到船上安全得多。」

「能不能在隱身的同時還可以攻擊敵人?」系密特問道。

「這是我們魔法師幾百年來夢寐以求的一件事情,可惜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能夠在這個領域有所突破。」老魔法師一本正經的說道。

就在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說的起勁的時候,那位巨人大師推了推系密特,「喂,你打算留在船上,還是和我一起到下面去?」

系密特看了一眼底下那張網以待的巨弩方陣,他二話沒說跳下船舷。

雖然知道自己身體周圍也有一道魔法陣,但是系密特的眼睛卻看不見有任何東西阻擋。

將那兩把巨大的雙月刃握在手中,系密特默默的等待著戰爭開始的那一刻,他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系密特根本區分不出,哪些情感是自己的,哪些是來自於那些歷代力武士的記憶,不過可以肯定,這些情感中絕對沒有恐懼和害怕。

站在那裡,系密特看著空中的魔族飛船,緩緩降落下來,令人驚訝的是隨著高度的降低,那些魔族飛船的體積在漸漸縮小。

當它們到達原來那三艘飛船同樣高度的時候,所有飛船的體積看上去都差不多。

系密特心中暗自驚詫,原來這東西能夠膨脹到如此巨大,也許自己膨脹到這樣的體積,同樣也能夠飄浮起來。

系密特連忙快速的甩了甩腦袋,將這種想法從腦子裡驅趕出去。

這時候,他才發現,其他的力武士已經抽出雙刀,擺好架式準備作戰了。

突然間,那位隊長一甩手臂,顯然這是攻擊的信號。

就在那一瞬之間,原本模模糊糊的灰色人影變得清晰起來,鋒利的箭矢在陽光照耀之下閃爍著點點寒芒。

幾乎在同時,無數弓弦彈動的清脆響聲,伴隨著尖銳的「嘶嘶」破空之聲。

一米長的巨大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飛向停留在空中的魔族飛船。

受到突然襲擊,那些魔族飛船根本就來不及升起,箭矢無情的穿透了它們龐大的身體,一連串的爆炸聲,即便隔著這麼遠都能夠清楚的聽見。

爆炸的衝擊,將位於它們底下的那些魔族士兵擊倒在地,雖然它們中的大部分從地上爬了起來,但是也有一部分因此而喪生。

不過弩手們根本沒有看到這令人振奮的一幕,他們全都忙著撤回船上。

從爆炸中重新站立起來的魔族絕對沒有想到,一道道閃電閃爍著致命的藍光,向它們籠罩下來。

廣被數畝的藍色電網,將無數魔族士兵化作了焦炭。

當那些倖存下來的魔族士兵看到,遠處有幾點金光飄浮在空中的時候,它們立刻分散開來,向這邊圍攏過來。

和聖堂武士交戰了這麼久,這些魔族士兵早已經對聖堂武士瞭解得很深入。

魔族的隊列中立刻飛起幾隻飛行惡鬼,它們是剛才那陣爆炸和緊接而至的閃電颶風之後,僅有的倖存者。

這些飛行惡鬼憑藉行動方式的優勢,飛行在隊伍的最前列。

但是這僅有的幾隻惡鬼,也成為仍舊隱藏著的力武士手中弩箭的犧牲品,每一頭惡鬼身上至少命中四五支箭矢,這些脆弱而又邪惡的生物,甚至連慘叫都沒有發出,便已經死亡。

射出弩箭之後,力武士們的身形也顯露了出來,不過他們用不著撤回戰船,接下來的戰鬥將由他們收尾。

「放心戰鬥吧,那位魔法師已經承諾過,士兵們看不到你戰鬥的場面,他們甚至會忘卻一切和你有關的記憶。」正當系密特為是否要一同行動而猶豫不決的時候,身邊傳來了那位巨人大師的聲音。

聽到這句承諾,系密特心中大定,他從背後摘下那兩把交叉斜掛著的雙刀。

這兩把彎刀實在是太巨大了,以至於他根本無法將它們像平常一樣佩帶在腰際。

跟在那位巨人大師的身後,系密特提著那對奇怪的兵器。

那無比沉重的雙刃,對於武技的發揮也許並沒有什麼好處,但是用來衝鋒陷陣卻是再合適不過。

在奧爾麥,系密特曾經以為,那些魔族士兵是強大到極點,甚至是不可抵擋的。

但是現在,當他快速來迴旋轉著那一對沉重而又鋒利的兵刃,輕易的切開魔族的身體時,系密特甚至已經忘記了,他是在戰場上和可怕的魔族作戰。

他只是隨著自己的感覺,憑著本能和手中雙刀的指引,將身體所擁有的力量,盡情發揮到極致。

系密特手中的那對奇異的彎刀,不停旋轉著、揮舞著,凡是靠近他身邊的魔族士兵,無不被捲入這死亡和毀滅的舞蹈之中。

鮮血飛濺,割裂的肢體和切碎的身軀,隨著那亮銀色的刀光飛出老遠。雙月刃引領著系密特在這刀光劍影、血肉紛飛的戰場之上翩翩起舞,在系密特的身邊撒下來一片鮮血組成的花環。

當四周漸漸平靜下來的時候,當系密特停止那死亡圓舞曲的時候,曠野之上到處躺著魔族的屍體,鮮血染紅了這塊土地,甚至連那條小溪都成了一條紅色的河流。

系密特感到身上濕漉漉的。

他低頭一看,只見他身上沾滿了鮮血,這副模樣,簡直和他第一次看到的托尼一模一樣。

而周圍的其他力武士同樣渾身是血,唯一沒有沾上鮮血的,只有他們的刀刃。

系密特看了一眼手中的武器,雖然已經不知道斬殺了多少魔族,但是它仍舊是光潔亮麗的。

提著雙月刃,系密特向戰船走去,沾滿全身的鮮血,讓系密特感到渾身不舒服,他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同樣的感覺。

另一個讓他感到頭痛的事情,便是回去的時候應該如何向家人交代,這身衣服是昨天剛剛換上的,就算是撕破了一條口子,也得向母親解釋半天,更何況像現在這樣渾身是血……

上了船頭,系密特再一次回頭看了一眼剛才他浴血奮戰的戰場。

太陽斜斜的照耀在這片血紅的大地之上,天空的紅色和大地的紅色連在一起。

[BOOK: 0001 / Chapter: 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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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 Apr 29 23:18:52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