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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OK Number: 0022-06
第三十九章 木乃伊1/3(朱雀記)
  一方純黑色繡著青邊的方巾遮住了秦童兒的眼鼻,他沒有穿防護服,只是用了一張吉祥天制成的“吉祥帕”護住了臉頰。露在外面的雙眼已經開始滲出血絲,裏面充滿了疲倦和一絲淡的難以捕捉的絕望。

  基地的瘟疫已經過去了六個半小時,在這段時間內,病毒以一種很可怕的速度傳播著,雖然有滅跡隊的高效消毒部門和木門的清淨符水幫助,仍然無法控制。

  病毒的源頭是水源,而在這段時間內飲用過咖啡茶之類的人,無一例外都中了毒。

  仙人所用之毒,與這人間的毒完全不一樣,臨時配出來的解毒劑只能夠拖延一下發作時間,卻無法從根本上解決。

  六個半小時。

  可怕的六個半小時。

  基地中一共一千三百多人,已經有五百多人感染,大部分是喝水之後,經消化系統中毒,還有一部分是因為中毒者潰爛後的黃水接觸到身體。

  基地裏一片死一樣的安靜,沒有中毒的人已經被集中到 區,經過紫外線消毒和木門的檢查後,在大會議室裏枯坐著,幾百人的臉上都是一片死灰。

  他們知道,自己的同事、好友、青日裏牌局中的搭子,勾心鬥角時的對象,有很多都正在A區。在絕望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A區地大門口,泰童兒像標槍一樣直直地站立著,他手下的滅跡隊和木門已經連續作業了六個多小時,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滅跡隊的高效殺毒劑已經快要用完,而木門地那些高手真元將盡,灑在玻玻大廳和A區其它區域中的青光也漸漸淡了下來。

  青光再淡,毒素在人體內的活力就重新複活。

  沒有希望。

  絕望下的人類,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玻理門上全部是一道一道的黃水血漬,那都是試圖抓出防護門,從上方氣窗爬出來的中毒者留下的痕跡。

  但凡試圖爬出來的六處成員,都在秦童兒冷酷的命令下,被守在外圍的強攻隊用遠程火力無情撲殺。

  如此數次。中毒地人們終於絕望地放棄了掙紮,無助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所有人地臉上都充滿著絕望。中毒後的人們傻傻地坐在角落裏,躲在桌子後面,離地板中心那些黃水遠遠的,似乎越遠,自己便越安全,哪怕這個安全只有幾秒鐘,幾分鐘……

  眾人的眉毛已經掉光。禿禿的,頭發也開始脫落,身體的肌膚潰爛正在慢慢加速。

  如果不是滅跡隊和木門正在拼命延緩著毒素發作的時間,此時地大廳內應該是屍橫四野,黃水惡流。

  饒是如此,也已經有一百多人變作了陰間的幽魂,地上的模糊血肉。

  ……

  ……

  “竹老,還能堅持多久。”泰童兒的右手一直搭在一個老者的肩上,他充沛的道力灌入老者體內。再從老者手中的素竹杖中散了出去,形成大廳裏木門中最強大的一道清光,灑在中毒人群的身上。

  老者回首。已經瞎了地雙眼很無力地眨了兩下,露出裏面的慘白:“最多一個小時,大公子,解毒劑?”

  此時僥幸逃離瘟疫的科學家正集中在 區,收集了相關地血清後,開始研制真正有針對性的解毒劑。

  泰童兒搖搖頭,手掌上的光芒一湛,豐沛的道力源源不斷地往竹應叟的後背灌入,

  竹應叟看著場中那些披散著頭發,身上現出潰爛皮膚的可憐人類,歎了口氣:“必須殺死施毒的人,我能感覺到,這些人體內的毒素似乎正在受著某種力量的控制,所以我們才無法讓這些毒素被淨化。”

  秦童兒悶哼一聲,露在方巾外的雙眼寒寒可怕:“一直在找,但還沒有找到。”

  “你去吧,我自己能行。”

  竹應叟肩頭一動,將泰童兒的手掌震離後背,忽爾清喝一聲,眼皮下的眼球急速轉頭,嗤的一聲,將手中不足兩臂長的青竹杖化作一道竹幡,就是當初他和易天行鬥法時所持的竹幡一樣。

  竹幡上黃布一展,在濁惡滿室的大廳內頓時揚起一陣清風,吹拂在中毒人群之上。

  泰童兒站在他身後,歎了口氣,身形一淡,消失不見。

  竹應叟一咬舌尖,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在空中迸成一團血霧。他伸出蒼老的手指,在空中疾速畫著,似乎在寫著什麼字,隨著他指尖的畫動,空中的血霧似乎也被某種力量操控,開始在空中飛旋起來,然後猛地一聲擊打在竹幡黃布之上。

  噗的一聲。

  鮮血落在黃布上,寫成了數十個森然中夾雜著清柔之意的楷體字。

  “上清化雲,雲飄萬裏,裏竹外桃,桃紅三千,千裏風起,起正意以清心,心定!”

  ……

  ……

  竹幡上每字之間,並無標點符號,一字呵成,雖是楷體字,但字末鮮血淋漓,將每字都連在了一處 如遊龍行雲一般,毫無停滯。

  雲與雲相依,那一點赫然殷紅,凝如朱砂。

  二字並不相同。

  桃與桃相似,那數點灑灑若雨,如血雨降世。

  二字亦不相同。

  心與心相連,點點如杜鵑泣血,忍人間慘景。

  二字似同非同。

  ……

  ……

  竹應叟猛地一頓竹幡,幡上黃布的那些血字咒語猛地亮了起來。每一個字地四周都似乎被繡上了一道青素發光的邊紋,看著異常美麗。

  最末那兩個心字猛地一黯,“心”字上的三個點竟似乎要從竹幡上跳躍出來。

  殷紅的點,像血一樣。心頭之血。

  竹應叟地面色蒼白著,胸膛猛地一動,心血來潮,自喉間噴出……卻不是一團血霧,反而是一道素青的光霧,隨著竹幡的指引,黃布的輕扇,緩緩然向著基地A區內的每一處中毒人群聚集室裏飄去。

  這是他的本命真元,木門長老的最後一口”氣”。

  青霧一上人身,果然中毒人群的潰爛之象馬上有所好轉。

  竹應叟扶著青竹幡。臉上蒼白之色大作,皺紋漸起。看上去無比疲憊,忽然緩緩歎了一口氣,一直閉著的雙眼裏急速轉動的眼珠也安靜了下來。

  他就這樣扶著青竹幡,穩定地站在A區地門口,就像是保佑家人平安的門神一樣。

  

  “竹老已經歸去。”

  泰童兒站在小室地門口,離那張病床還有兩米左右的距離,看著坐在床上的泰臨川。

  泰臨川此時正盤膝坐在床上。雙目微閉,兩手結著道訣,輕輕擱在膝頭,似乎正在抵抗著什麼。

  他的眉頭微微動著,似乎體內感受到了某種痛苦。

  空氣交換系統還在正常地運行,小室內有風吹過,窗上那個薄薄的液晶電視上,也正是風吹草低的場景。

  風拂過泰臨川微亂的眉,一絲眉毛頹然無力地落了下來。

  ……

  ……
“很厲害地毒。我也沒有辦法逼出來。”秦臨川緩緩睜開雙眼,看著站在門口的兒子,淡淡道:“找到那位仙家沒有?”

  秦童兒微微低頭:“沒有。已經派出幾個小組突進地面,但沒有消息回來。”

  秦臨川歎了口氣:“實力相差太遠,根本無法發現仙家,便要送命。”他從病床上站起身來,忽然眉頭一皺,摸著胸口,很小心地轉身向著床頭咳了兩聲。

  “父親……”泰童兒抬頭,微微皺眉。

  “在這兒等死嗎?”泰臨川微笑道:“我上地面看一看。”

  “是。”秦童兒退出門外,讓開一條道路。

  泰臨川卻不急著離開,反而輕聲道:“之所以六處會落到今天,我應該負主要的責任,是我將這些人拖入到這場很沒有道理的戰箐當中……但……我其實只是一直想找個出路,想在如今這個社會中,給修行的人們找一個出路,找到我們應該有的角色,到了今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泰童兒筆直地站立著,像個軍人一樣沉默著。

  “有兩座大山一直壓在我們的身上,一邊是天庭,一邊……”泰臨川微笑道:“我與竹應叟是同代師兄弟,你還小沒有經曆過那些事情,我們小時候經常要在天下各個寺廟裏撲殺一些很神秘的人物,那時候的慘狀,其實比今天好不到哪裏去。”

  “更可怕地是,上代的上三天弟子,在付出數百甚至數千人的代價,上承天旨,在寺廟裏抹去那些神秘人物地痕跡後,還被迫要去歸元寺。”

  “如果九四年的時候,梓兒能夠殺死歸元寺裏易天行的師傅,那也就不會有如今這些事情,我可以很容易地做出選擇。”

  “很可惜,沒有。”

  “所以……我選擇了另一條路,我不願意再承著天 ,把你們這些年青人的鮮血灑在那些地方。”

  ……

  ……沉默少許,秦臨 面色閃過一絲莫名之色,緩緩說道:“也許我錯了。”

  泰童兒一直沒有說話,只是聽著——他知道,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聽見父親的話。

  泰臨川嗜茶,茶不離手。已經中了毒,雖然眼下用強大的道力壓制著體內地毒素,但如果上地面遇見仙人,雙方交戰。必然會毒發身亡。

  泰臨川的身體漸漸在空中變淡,用著瞬移的法訣,離開了這處基地,只留下最後一句話。

  “保住竹應叟遺骸,半小時後如果沒有消失,全員撤離,去昆侖。”

  昆侖是上三天的發源地,但如果撤離地話,這基地裏的人們至少有一半會在瘋狂的幽閉中死亡。 

  戈壁之上,太陽已經過了最高點。耀眼的白光緩緩向西移去。荒漠之上並不多見的黑石小丘的影子也被漸漸拉長,陰影就像噬人的惡魔一般。悄無聲息地占據著黃沙的領地。

  陰影的盡頭,是一處淺淺的墳起,上面有些耐寒耐熱耐旱地堅強植物,細枝低伏,上面的小葉子細不可見,密密麻麻地爬滿小丘,很明顯已經生長了許多年。

  此處離西夏王陵約有數百公裏。在古時候時常有過往地商旅,西域血火中的戰士長眠於此,地下淺表有很多暗中移動的流沙,所以時常有古墳被流沙從地下帶了出來。

  這種淺淺的墳起四處皆是,毫不起眼。

  但如果有人細心去觀察,一定會發現這處墳起有些異常,在沙面上的那些伏地植物表面,在那層薄薄的灰層之上,似乎閃著某種幽黑的光芒。看上去死氣沉沉。

  比死墳更加死氣沉沉。

  ……

  ……

  在沙墳之中,昊天君呂嶽正雙眼緊閉躺著,他地身體與四周的溫度一模一樣。完全地與自然融為了一體,黑黑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眉毛頭發似乎都被什麼燒光了。

  他一直暗中跟著周信與泰臨川,本意是想通過泰臨川,找到那些像老鼠一樣躲著的人類修士。料到最後,卻發現了如今人類的武器竟然恐怖到了這種境界,他雖然躲在數十公裏之外,仍然不可避免的被核爆後的高溫強光傷害到了這具脆弱的肉身。

  所以他潛伏了下來,一面療傷,一面用自己最拿手的本事進行瘋狂地報複。

  他並不知道六處地秘密基地在哪裏,基地深在沙下,又有大型結界保護著,所以神識無法探出,所以他采取了更霸道的方法。

  ……

  ……

  靜靜躺在墳瑩裏的昊天君一絲動,卻有很多黑氣緩緩從他地肌膚上滲了出來,形成一道宛若實體的惡毒氣息,氣息似乎比空氣要重一些,沿著他的身體滑了下去,然後滲入進了沙地之中。

  施毒,仙人的施毒。

  方法很簡單,效果很恐怖。

  此時羅布泊四周數百青方公裏的沙地下,除了基地那處,已經再有一個活著的生命。順著流沙,順著暗河,順著植物的根系,仙家的瘟疫正鋪灑在每一粒沙間,每一滴水間,每一個生命的體內。

  遠處一個洞穴裏的沙鼠們吱吱亂叫著,似乎十分害怕,然後緩緩倒下,十幾具老鼠的屍體,漸漸化作黃水,滲進了沙土中。

  更遠處一條暗河的出口處,一只黃祟正在飲水,只喝了一口,便僕的一聲摔倒在淺淺的河水裏,無力地翻著眼簾,露著木然毫無生氣的眼白,唇角流出惡涎,滴入水中。

  水灌入沙中,更遠處的胡揚林被沙漠上的熱風吹拂著,樹身似乎在一?之間變脆了,熱風一吹,一看片胡揚林,喀的一聲齊腰斬斷,就像被某個行刑官施了殘酷的腰斬之刑。

  數百平方公裏內,已經快要沒有生命活動的跡像。

  ……

  ……

  昊天君仍然靜靜地躺著,似乎正在香甜的睡眠,知夢中是什麼樣可怖的景象,竟他讓的唇角泛起了淡淡的、陰森的笑意。

  遠古之時,他便是一方瘟神,殺人無數,生生造了數次浩劫,最終被那金色的殺神鞭兒一揮,脫離了這個人間,列入了仙班。

  他一直很可惜,自己再也沒有機會施展自己的布疫神通,再也無法享受那種看著生命漸漸枯萎的快感。

  他喜歡那種感覺,每當鼻子抽動時,都能回憶起那抹香甜的死亡的味道。

  “該死的鞭子。”

  鞭子讓他的施疫神通下降了許多,加了諸多禁制,現在再也無法在空氣中布疫,這一點讓昊天君呂嶽記恨了千年。

  施疫是天條禁制的法術,但他不想管這麼多。能在人間大開殺戒,已經讓他很有些不爽,如果不是想到武當派,嵩山派,嶗山派,這些人間修士門派在天上都有後臺,或許他會在來到荒漠之前,先將那些與六處蛇鼠一窩的修行人類全數殺光。

  當初五公主之所以選擇昆侖派撫頂授仙訣,也是看中了昆侖派在天上沒有什麼後臺。

  ……

  ……

  西諺中:上帝的鞭子是指的東方的遊騎兵。

  呂嶽並知道這個,也不會去想知道這個,他只是覺得,自己應該是上天的鞭子,來懲罰這些不敬的人們,而不應該被那些可惡的掛著正派仙容的仙家們,用鞭子限制自己的神通。

  不過也很滿意了。

  他微笑著,靜靜躺在千年荒墳之中,感受著體內的疫氣緩緩逼了出來,緩緩向地下滲去,緩緩殺死著無數的生靈,感覺十分美好——就像是一個對人間充滿了怨恨的木乃伊。第六部梵城 第四十章 又見黃沙1/3(朱雀記)
  荒漠之上,秦臨川的身子向下低著,看著河邊已經在短短十幾分鐘內變成一灘爛肉的黃祟。

  黃祟的頭骨露在外面,白白的硌著人的眼睛。黃祟屍身化成的黃水流入溪水之中,溪水又漸漸滲進沙地裏。

  秦臨川半佝著,手扶著膝,另一手撫著胸,顯得十分辛苦,像是一把被人用強力折彎了的劍。

  他已經在這烈日下的荒漠中找尋了一會兒,憑著強悍的道力修為壓住體內的毒素,尋找著源頭,仔細辯析這片戈壁中的死屍黃水,他正緩緩地向那座古墳靠近。

  就像在大片的沙漠上畫著圓,越來越靠近那個圓的中心。

  他知道自己沒有走錯路,因為越往那個方向走,體內每個細胞內的毒素便變得更加活躍,讓他要廢去很多的真元才鎮壓的住。

  似乎每一步都是在往黃泉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但他只有用這個方法才能准確地找到施毒的仙人究竟躲在什麼地方。

  咳了兩聲,泰臨川右手在空中畫了個淡淡道符,施加在自己的身上,素光一現,精神頓時顯得好了許多。

  他複又抬步,輕輕碾壓著腳下細細的黃沙,粗粗的石礫,緩緩向這個大圓的中心走去。

  一步便是數十米,飄飄如風。

  ……

  ……

  高天之上的秦梓兒看著沙原上地父親,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眉梢微微抖動了一下,卻沒有下去,憑著雲朵的遮掩,緩緩地跟隨著。

  她接到鄒蕾蕾的電話後。便回到了中國。

  她知道現在面對的敵人不是凡間地存在,所以她很小心,小心地積蓄著自己的所有力量,准備給那位仙人最致命的一擊。

  她是如今人類修士中的最強者,如果她也失手,那人類……或者說六處……或者說泰家……就會失去最後的機會。

  看著數公裏外那個淺淺墳起的土堆,泰臨川定住了自己如風飄拂的身形,雙手負在身後,結著繁複至極的道門手訣,枯幹的嘴唇微微抖動。不知是在念著什麼樣的咒文,竟然念了如此之久。想來一定是威力極大地法術。

  古墳之下的幽暗空間裏,一直如孩童般沉睡地昊天君猛然睜眼!

  兩道如黑芒般的幽深眼深從他的瞳子裏射了出來,似乎貫穿了身體上方厚厚的土堆,看清楚了身周數平方公裏內的一切事物,包括遠在數公裏外正在凝結道訣的泰臨川。

  一絲邪邪的微笑從昊天君地唇邊浮現了出來,他附身在一個黑膚凶人身上,這絲邪笑看上去異常醜陋。

  ……

  ……

  荒漠之上。天地的元氣似乎都被泰臨川負在身後的雙手道訣吸引了過去,天上的白日驟然變淡,而地面上的熱氣也在瞬息間消失無蹤。

  他雙手虎口相對,圓圓融融,拇指相異,就像是八卦中的相對方位一樣,構成了一個極完美的“手陣”。

  絲絲勁力十足的氣息在相對的虎口間相回繚繞著,漸漸變得粘稠起來,最後竟然變成了一滴耀著純正景光地露珠!將虛虛氣息壓成了液體。賦之以形,這需要何等樣的道力?

  將全身的磅?道力都花在結這個道訣上,秦臨川壓制體內劇毒地真元就弱了許多。毒性迅疾占據了他的全身,一陣涼風吹過,將他左邊的眉毛全部吹了下來,飄在空中!

  毒性太強烈,不過一瞬,便已經腐蝕掉了他眉毛的毛囊根。

  ……

  ……

  秦臨川微笑著看著那處淺淺墳起,發現對方明明知曉了自己的到來,卻依然保有著仙人的尊嚴不肯首先出手,於是清聲說道:“拜見仙家。”

  隨著這三個字,他負在身後的雙手一松,一直如懸滴般飄在他的虎口間的氣息凝露,滴入了沙地中。

  “道息之露”入沙無聲,卻沿著沙石內的小縫隙悄無聲息,卻又迅疾無比地向著那處古墳殺去。

  依舊安靜躺在古墳中的昊天君,依舊保持著邪邪的微笑,依舊渾不在意地將自己體內的毒素緩緩逼出來,沿著沙地滲了下去。

  他能感覺到那滴道息之露的威力,應該已經是人類修士所能使用出來的最強道訣,但用來對付他這個仙人,仍然是螳臂擋車,自量力。

  但他知道這個叫泰臨川的道門叛徒一向奸滑,所以在沒有料定對方到底是什麼主意前,他不會搶先出手。

  瞬息間,道息之露已經沿著沙礫的縫隙,穿過了數公裏的距離,來到了古墳之前,將沿線的沙礫都染成了一片青色。

  道露到了古墳前,卻沒有爆炸,反而是沿著古墳四周侵潤開來,將四周的沙地都變作了青色,就像是一道青色的圈,將那座荒舊的古墳圍在了正中。

昊天君冷冷地感受著四周的道息,右手手指輕輕一拈,一粒米粒般大小的光華出現在他的指腹上,然後他輕輕一彈,仙息大作,迅疾穿破沙土,與那些青色的道息直接沖撞到了一起。

  卻沒有什麼聲音響起。

  昊天君微微皺眉,他是仙人,對於一應道門法術的應用了解,應該遠遠在凡人之上,但為什麼自己這時候感覺,竟然看透那個叫泰臨川的人類所使用地是什麼道訣?

  那些青色的露水均勻地滲在沙地上。隱隱滲出些很詭異的氣息,雖然自己先前的仙氣很輕松地削去了一層包圍,但是沒有發現這些道露是什麼用處,仍然讓昊天君呂嶽有些不安。

  他是一個凶人。凶仙,凶神,凶名早早在外,無數世來殺人無數,手上冤魂白骨已可成塔。但就是這樣地一個邪神,卻是很小心,因為他習慣於陰謀害人,所以總覺得旁人也有什麼陰謀。

  昊天君很小心地用神識去探秦臨川施發的道露,如此的專心,以致於連遠方傳來的轟隆聲都沒有察覺到。或者是察覺到後並未在意。

  ……

  ……

  轟的一聲,古墳之外的素色沙石猛地燃燒起來。淡淡的泛著幽藍的火焰將古墳包圍在正中。

  遠處正在施法的秦臨川發須皆落,額上已經可以看見細微如針的小傷痕,新鮮傷痕之內,人類地血肉正逐漸被一種死灰般的土黃色占據。

  他道力全出,體內毒素已經發作。

  ……

  ……

  昊天君悶哼一聲,感受到身周傳來地強大的強迫感,他萬萬料到。區區一個人類修士,居然能夠將自己體內的道力全部逼出,集成了一道道火。

  如果他先前破墳而出,以仙人對時間的領悟力,以仙人強悍的仙力,完全可以笑傲人間,奈何過於小心的他,沒有采取這種莽撞的做法,只是小心翼翼地探測那些青色道露地成分。

  便是阻了一阻。便被這些熊熊燃燒的火焰困住了去路。

  火焰幽藍,裏面有一種很怪異的力量,似乎能夠對自己造成某種程度上的克制。

  

  上三天已經成立了七十多年。在這七十年裏便一直被天庭的道仙們逼迫在中國的山川大河中撲殺須彌山的墜塵羅漢們。雖得仙人撫頂,奈何身不由己。

  是謂奴才。

  所以從首任開派祖師開始,上三天裏的某些人類便一直在暗中琢磨著如何擺脫天庭的控制。

  而驚才絕豔地開派祖師在昆侖山頂,與下界的仙人同歸於兵解之途,算是第一次嘗試。

  其後,又有許多種嘗試,雖然都沒有成功,但也累積下來了不少經驗。

  ……

  ……

  幾年前,在九江四中的小操場上,六處曾經擺出一個寂滅大陣,險些將強橫至極地陳叔平一舉殺掉。

  而今日,泰臨川集全身道力施展的這一個法術,也是如寂滅大陣一般,都是上三天這七十年來不停冥思苦想,想出對付仙人的方法。

  七十年,是上三天與天庭仙人合作的七十年,也是上三天不甘心受控的七十年。

  七十年的時間,足夠聰明的人類想出某些方法來彌補天人之間的差距。

  那道素色道露燃燒而成的幽藍火焰裏,沒有任何屬性的味道,只是泰臨川自己的本命道力在燃燒。這是燃燒自己生命而生成的一種道術。

  正因為沒有任何屬性,也沒有任何氣息,所以至純至正,與仙力一觸,至少在大體上是極其相像的存在,根本不可能發生氣息相斥的狀況。

  等於說,這是一個有選擇性的火圈。

  與仙家之力同脈同源,那幽藍的火苗對仙力沒有任何作用,與之相應,仙力要撲滅這火苗,也是需要很多時間——但是,這火苗卻能讓人類的肉體在瞬息間化成飛灰。

  昊天君乃天庭強者,但他此時的肉身,卻是脆弱的不像化的人類身體。

  簡而言之,這個道露火陣,禁錮的,就是用奪舍法下界的仙人。

  

  土墳猛然一裂,沙石亂飛,一個黑影從地底下飛了出來,滿臉暴怒,狂喝道:“就憑這種小道術也想控住我?”

  昊天君狂怒著,雙肩一沉。如天地般雄渾的仙力猛地釋發出來,直震地四周沙地猛地一陷,陷成一個約有數千青方米的大坑,而他的人就這樣懸浮在坑的正中心,

  那道幽藍地火圓彌漫在四面八方。將他的肉身困在正中。

  數公裏外,秦臨川的唇角耳畔都在流著鮮血,鮮血源源斷地震出,漸漸變成毒素發作時的黃水,看著十分淒慘。

  昊天君明顯感覺到這外圍的道火攔不住自己的仙力,但自己的仙力也極難將這火撲滅,不免又惱又怒,狂吼一聲,聲波穿過火苗,卷起滿地黃沙。化作一道小小的龍卷風,向著數公裏外的泰臨川裹去。

  泰臨川身形一淡。拼著最後的道力,瞬移至西方,險險躲了過去。

  昊天君沉下臉來,看著四面八方地藍色幽火,體內仙力源源斷地從自己脆弱的肉體內散發開去,勉強阻住這個火圓向自己靠近。 海 

  他低頭,眼中異光一閃。便發現地下數十米處,也有一層淡淡道火正在燃燒著。

  ……

  ……

  昊天君緩緩抬首,盯著西邊數公裏外地那個小黑點,暴火的瞳中逐漸安靜了下來,回複了沒有一絲人類表情的可怖模樣。

  “死吧。”

  他有些烏黑的雙唇輕輕開合,說了兩個字,然後雙手像沒有骨頭一般,在自己的身周急速畫著符字,速度太快。就像是一片清影,根本看不見他寫了些什麼。

  雙手停在他的身前,安靜如黑玉。就像是剛才根本沒有動過。

  而數道仙力凝成的符字已經穿過了幽火地包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疾來到泰臨川的身前,耀著死一般的黑光,印上了他的胸膛。

  ?的一聲悶響。

  秦臨川體內鮮血將盡,這一記仙訣臨體,將他的胸腹砸的一片稀爛,卻只流出了一些黃水。

  他的身邊嗤嗤數響,一柄融融然地小仙劍倏然出現,環繞著四周,護住了他的身體,將那些黑光一般的符字斬成了碎片,飄落在了腳下。

  ……

  ……

  昊天君心頭微微一驚,感覺到這柄仙劍地氣息,下意識地抬頭望去。

  遠處傳來一陣密集的炮火時。

  只見天上一片密密麻麻的小黑點,呼嘯著,向著幽火之間昊天君脆弱的肉身襲來。

  密集火力,集結了很強大的人類軍隊力量。如果這些炮彈落了下來,在這樣小的範圍內,縱使昊天君對時間的領悟能力再強,速度再快,也極難保住自己的肉身。

  仰首望天的昊天君忽然笑了笑,此時的笑容顯得有些陰惻,有些讓人猜出原因。

  

  一聲長嘯從昊天君的嘴裏響起,清嘯陣陣,卻隱著讓人心悸的寒意!

  嘯聲未停之時,他的雙手上已經爆出了亮得刺眼的兩團光芒,昊天君終於將自己的仙力全部凝結了起來。

  在這?那間,他已經明白了那道幽火禁錮的原理,很快地想到了解決的方法——仙力可以透過那道幽火,所以極難起作用,於是他猛地逼出仙力,聚在自己的拳上,以自己的血肉為引,轟的一聲將仙力轉化成了人間的火焰,包住了自己的全身。

  以火對火。

  昊天君畢竟是仙人。

  ……

  ……

  嗤的一聲,昊天君看似輕松地突破了那道泰臨川以生命為代價構成的火陣,化作一道青煙往西方掠去。他一出火陣,身後的爆炸聲便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大地震動著,咆哮著,怒吼著,火浪騰空,氣息大亂。

  昊天君沉著臉,雙手已經被燒成了兩團焦碳一般的事物,瞳中顯出了可怖的凶色。

  不理會身後人類武器的爆炸,過兩個轉身,昊天君便已經沖到了數公裏之外,冷冷盯著猶自捏著道訣的泰臨川。

  那柄仙氣盈盈的小劍,依然在泰臨川的四周飄浮著。

  ……

  ……

  昊天君雙眸一冷,一道寒光射向了泰臨川的身上!

  眼光及處。泰臨川體內地毒素大盛,頓時腐蝕了他的肌體,只聽得一聲悶哼,泰臨川慘慘倒在了沙地上。

  一切只是發生在電光火石?那間。

  

  昊天君冷冷地站在泰臨川身前數十米處。眼光冷冷地看著僕倒在地的他。他的眼光似乎是某種可怕地力量,在泰臨川的身體上遊走著,泰臨川體內的毒素便會猛然活躍,縱使拼命用殘存的道力鎮壓,似乎也沒有辦法。

  眼光及處,泰臨川的肉身便會破開一個小洞,那處的肉漸漸化作幾絡黃水,流入身下。

  遠處的爆炸聲還在不停地響著,恐怖的聲響很適合為此時恐怖的場景作背景音樂。

  昊天君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不是在玩貓捉耗子地遊戲。如果可以近身將這個卑微的人類殺死,他會猶豫。但當他看見在泰臨川身周遊走地那柄小仙劍時。他的神情有些異樣,似乎不想靠那...柄小仙劍太近。

  饒是如此,秦臨川,這個人類的強者,也在仙人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將死。

  目光殺人,仙人的實力果然可怕。

  ……

  ……

  沙地猛地一炸,又一個黑影從沙地裏飛了起來。像一陣風般刮到泰臨川的身邊,抱著他便要往東邊逃走。

  昊天君淡淡看著那個黑影,伸手在空中遙遙一點,那個黑影的腰部便似乎遭受重擊,悶哼一聲,跪倒在了泰臨川地身邊。

  緊接著,那個黑影念起了咒語,抱著泰臨川的身體消失在虛空之中。

  昊天君微微一笑,自己的身體也淡了起來。同時消失在虛空之中。

  炮火聲已經停了,天地間荒漠上一片寧靜。

  過了數息,空中奇異的光線曲折。三個人影猛地平空出現,然後頹然分開。 

  秦臨川奄奄一息的身體被震在沙地上,小仙劍有些孤苦無依地亂飛。

  在另一邊,昊天君呂嶽大人腳掌踩著先前那個黑影的臉,淡淡道:“你的道力很豐沛,不過中毒後已經很差了。”

  泰童兒那張堅毅的臉,已經被這腳掌踩的有些變形,他剛才去抱泰臨川地時候,被黃水濺身,體內道力頓時急劇下降,再經曆瞬移間的極大消耗,所以被昊天君輕易地擒住。

  昊天君的話語中沒有什麼諷刺地意思,卻充滿了仙人獨有的輕蔑感。

  ……

  ……

  咯吱作響,昊天君呂嶽輕輕踐踏著泰童兒的臉頰,踐踏著人類的尊嚴,黑黑的臉上閃過一絲殘忍的微笑。

  他抬首望向高空,瞳子裏閃過一絲好奇之意,對著那處輕聲說道:“請下來吧,那位仙……”

  話聲戛然而止,昊天君低頭,發現一柄仙劍正從自己的胸膛間穿了過來,潤如潔玉,透如冰霜的劍尖滴著血,看著很美麗。

  昊天君微笑道:“這樣不行的,仙人,你還沒有在天庭的天路上洗體,所以仙力不夠純粹。”

  他緩緩轉過頭來,那柄仙劍在他的胸膛裏劃了一個圈,鮮血猛地噴發出來,灑在他身後握著劍的那人身上。

  鮮血是素色,知道裏面夾雜著怎樣的毒素。

  在昊天君身後偷襲的是泰梓兒,她微低著臉,一頂笠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了淡淡的唇瓣,便已足夠美麗。

  她的雙手依舊堅定地握著那柄小仙劍的劍柄上,並不因為面對著天庭的仙人而有絲毫慌張。

  她先前一直耗費大量仙力隱身在仙劍旁,而分出一部分神識留在雲中,吸引著昊天君的注意力,終於把握住了這個機會,將仙劍刺入了對方脆弱的肉體中。

  昊天君的毒血已經噴濺到她的身上,她的皮膚漸漸變了顏色,好在比較緩慢。

  昊天君似乎並不在意仙劍在自己體內的割裂,輕聲道:“你既然已經成仙,為什麼還留在這個肮髒的人間呢?我很好奇這一點,所以請你下來問一問。”

  秦梓兒依然沒有抬頭,黑紗遮住了她的雙眼,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昊天君食指輕輕在自己胸上的仙劍處一彈,錚的一聲響,仙劍頓時碎成碎片。

  “我沒有爆體,你很意外吧?”昊天君淡淡說道:“不要把我和那些低級的仙人相提並論,只要我適應了這具肉身,除非你能將我的肉身全部毀了,我便能夠將仙力凝縮在這肉體之中。”

  秦梓兒依然沉默。

  ……

  ……

  嗤嗤兩聲,秦梓兒和昊天君同時動了,化作兩道青煙,沒入虛空之中,肉眼再也追尋不到他們的蹤跡。

  戈壁之上一片空明,只是沙地上會突兀出現許多道筆直的線條,就像是有鬼魂正在畫著納斯卡線條。

  夕陽照耀著這片詭異的戈壁,紅紅的光芒打在黑礫之上,宛如幽冥地府。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身影驟然出現在一方荒石之下。

  秦梓兒冷冷地看著身前的昊天君,一只秀氣的手掌拍在他的胸口處,往裏面灌著仙力,那處正不停流著素色的血液。

  昊天君靜靜地看著泰梓兒,一只有力的手耀著仙光扼住了她的咽喉。

  頭頂的笠紗承受不了高速運動帶來的顫抖,倏地一聲化作片片紗屑,隨風而去,露出了泰梓兒那張清麗的似凡人的面容。

  昊天君看見她的面容,瞳子猛然緊縮,烏黑的嘴唇抖動著:“小公……”

  

  泰梓兒依然沉默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甚至比昊天君這個正牌仙人還要顯得冷漠一些,但她的瞳中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現一絲詫異,不知道昊天君為什麼會如此驚訝。

  但這是個好機會。

  泰梓兒猛地將自己體內的仙力灌入到對方的身體之中,她知道昊天君此時仙力磅?,正在巔峰之時,如果再加上自己的仙力,這具殘破的人類肉身還能承受得住嗎?——這樣的結果,必然是兩個人同歸於盡,但即便是這樣,她也接受。

  只是此時她的咽喉被對方死死地扼在手中,如果昊天君從失神的狀態中擺脫出來,那首先死的,肯定是自己。

  秦梓兒忽然發現昊天君歎了口氣,近在咫尺的醜陋五官上現出一絲微笑,瞳子裏回複了清明。

  她知道對方已經回複了清醒,那麼自己即將面臨的,便是死亡。

  大家同為仙人,但自己和對方差的太遠太遠。

  ……

  ……

  泰梓兒的心底深處歎了口氣,如片水一般清澈的眸子裏卻現出了一絲解脫,一絲微笑。

  但她的右手依然貼在昊天君的胸膛上不停地灌注著仙力,她骨子裏是個很倔強的人,就算知道必敗,也想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完。

  泰梓兒感覺自己的咽喉微微作痛,看來昊天君准備發力了。第四十一章 天有眼1/3(朱雀記)
強大的仙力幹擾在戈壁之中震動著,震得一大片荒漠沙粒滾動,顯得十分安,連那微熱的風,也受不了這些仙力波動的壓榨,淒楚無力地由四面八方向那個點湧去。

  在那個點上,泰梓兒與昊天君已經到了生死關頭。

  狂風漸作,卷著黃沙裹在二人身外,就像是一層厚厚的黃繭。沙繭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將兩人與這人間的天地隔絕開來。

  泰梓兒如畫一般的清眉紋絲不動,手掌耀著仙息黏在昊天君的胸口。

  昊天君狠狠扼著她的咽喉。他的雙手在先前的戰鬥中,已經被秦臨川的本命道火燒成了兩團焦碳,勉強還能分辯出五指。

  黑黑的五指緊緊地扼在女子雪白的頸上,相襯之下,視覺上十分震撼。

  仙人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瞳子裏卻是閃過了一絲煞意。

  ……

  ……

  ?那之後,那絲煞意迅疾化作懼意,由懼意再轉成惘然,不知在這電光火石間,昊天君的神識裏經曆了怎樣的變化。

  昊天君冷冷一哼,出乎意料地將右手從泰梓兒的雪頸上滑下,在空中化成一道虛影,狠狠斬向秦梓兒的右手腕。

  嗤的一聲破風而至,泰梓兒空著的那只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小圓,極巧妙地從腋下伸了出去,擋住了昊天君的手刀。

  碰地一聲悶響。黃色沙繭大碎,二人的身形又出現在戈壁之上。

  ……

  ……

  一連串細微的響聲夾雜著仙力沖撞的聲音響起,在這二人地身間方寸地裏,氣流流動。卻看不見雙方的手影,二人交手的速度早已經超過了肉眼能夠看到的極限。

  不知過了多久,泰梓兒一聲悶哼,臉色慘白,停了手,一道鮮血從她的唇邊流下,而先前昊天君噴在她身上的毒血也漸漸開始腐蝕她的衣裳。

  昊天君狠狠一掌砍在泰梓兒附在自己胸上的手腕,喀喇一聲,泰梓兒右腕骨折,卻還有皮肉相連。竟然沒有斷掉。

  “你附身的肉體力量太差。”泰梓兒冷冷看著與自己隔著幾十厘米近近相對的仙人,左手在空中迅疾一拈。道訣從指尖化出,空中光線悠悠一斬,憑空出現了一道隨風擺動地弱柳。

  弱柳在二人身間往下緩緩飄去。

  秦梓兒左手一領,那絲弱柳在空中倏地一聲化作萬千碎片,灑在兩人的身體上。

  “靈弦三法”中地弱柳弦。

  秦梓兒的道力從來都是以充沛見長,但她的道術技巧卻是公認的人間第一,比易天行的蠻打要厲害許多。

  她左手結著靈弦。右臂上卻是馬上仙力再現,景光一綻,將垂垂將斷的右手腕修複大半。

  滲著血絲的右手,仍然是牢牢黏在昊天君地胸膛上,源源不斷地往他體內灌注著仙力。

  ……

  ……

  昊天君只覺渾身身體一僵,緊接著感到對方灌注仙力的速度愈來愈快,自己的肉身感覺到腫帳,每一個細微的關節都開始有些鼓了起來。

  他知道這是爆體的先兆,由面色漸漸變冷。如黑爪一般的右手忽地一聲,在弱柳弦奏效之前破風而出,拍到泰梓兒的額頭上!

  “放手。不然我殺了你。”昊天君凝住強大的仙力,輕輕按在泰梓兒的額頭上,烏黑地嘴唇微微動著。

  秦梓兒微微閉目,一指向天,毫無煙火氣地點了出去,恰恰點在昊天君的手腕上。

  昊天君手腕一麻,被震了回來,感覺著自己體內的異象,不由又驚又懼,狂喝道:“快放手,不然我殺了你!”

  殺字出口,根本不等泰梓兒回答,他悶哼一聲,瞳中幽幽黑色大作,猛地罩在了泰梓兒地身上。

  泰梓兒身上粘著的毒血受此眼光召引,猛地一聲加快了侵蝕的速度,腐進了她的衣裳,往著她的肉身侵去。

  泰梓兒臉上顯出一絲痛苦之色,旋即冷冷望著昊天君道:“你有很多種法子可以殺死我,為什麼選這最慢的一種?”

  這是泰梓兒的疑惑,也是她的倚仗。

  昊天君似乎不敢殺自己。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在血腥的戰鬥中,仍然有無數的疑問湧上她的心頭,甚至超過了生死所能帶來的震駭。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自爆的恐懼占據了昊天君的心神,他有些失神地盯著面前美麗的女子,焦黑的右手像是重傷後的士兵在呼喚著白衣護士的安慰,頹然無力地在泰梓兒的面前揮舞著,卻始終無法將這蘊含著無上仙力的右手擊殺出去。

  弱柳弦已經開始在發揮作用,將昊天君與泰梓兒緊緊的縛在一處,此時如果昊天君不馬上將泰梓兒斬殺,再過一刻,仙人最害怕的爆體就會降臨到他身上。

  泰梓兒仙力將盡,漂亮的眸子裏全是疑惑,她知道自己此時隨時都有可能被眼前這個強大的仙人殺死。

  他為什麼不殺?

  這種疑惑讓泰梓兒有些惘然,她下意識看著昊天君已經有些癲狂的面容,根本沒有一絲恐懼,反而有些癡癡說著:“那你殺吧。”

  踏上仙路之後的泰梓兒,本身清淡的性格顯得更加的清淡,與這人間的情緒似乎脫離的更加快了,尤其是在歐洲這段時間地潛修。少了易天行這個妄人的幹擾,她已經離這個人間越來越遠。

  生死對於她來說,似乎不再是一個值得費神考慮的事情。

  她只是有強烈的探知事物真相地本能,她只是欲將這清清雙瞳。看破萬丈紅塵,看那繁華之後,究竟隱著些什麼內容。  昊天君一聲狂嘯,終於出手!

  他那一雙焦黑的手挾著仙力從左右兩方擊出,如同兩道黑龍一般擊向秦梓兒的額角,喀喇一聲,被泰梓兒精巧道弦控制著的身體,馬上動了起來。

  弱柳弦道術雖精,但也抵不住正牌仙人用強悍的仙力蠻力破之。

  尤其是昊天君此時仙力澎湃,又被秦梓兒灌入了大部分仙力。力量更是恐怖。

  秦梓兒仙力將盡,只來得及用空著的左手在空中畫出兩道道符。俏麗的指尖,就像在空中撫摸著某人的臉頰一般。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思念。

  道符奏效,空間的運行軌跡便在這一刻稍微扭轉了一絲,如黑龍般擊過來地雙拳,在臨到她面門之時,猛地沿著道符設定下的曲線往下滑了一滑。

  便是這一滑,昊天君恐怖地兩個拳頭便沒有擊碎泰梓兒的頭顱。而是重重地擊在了她的肩上。

  兩聲悶響似乎同時響起!

  秦梓兒左手的食指尖輕輕點在昊天君的眉心。

  而昊天君的雙手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喀喇兩聲,泰梓兒雙肩俱碎,就像是塌入了身體裏,看著淒慘無比。

  ……

  ……

  一道清光遁入昊天君地眉心裏,讓他清明了起來,從暴戾的情緒中瞬間擺脫。

  他似乎癡了呆了,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看著軟綿綿掛在自己胸前的泰梓兒。發現這個女子已經奄奄一息,無力再戰。只是這個女子不知從何處來的毅力,竟然在昏迷之中。依然將右手掌黏在自己的胸膛上,往裏面灌著仙力!

  一聲有些瘋癲般的笑聲從昊天君的唇裏傳了出來,這笑聲有些像是在哭,一種絕望的哭,這種絕望來自內心深處,是一種不甘心,明明自己可以擺脫這種局面,卻無法擺脫。

  很矛盾的說法。

  “求你了,放手吧。”

  昊天君感應著體內蠢蠢欲動,已經快要壓制不住地仙力,似哭似笑地對著身前昏迷中的秦梓兒說道,他也受了很重的傷,肉身已經殘破到快要能支撐。

  他瞳子裏閃過一絲冷色,猛地抬手,砍下!

  泰梓兒看似柔嫩地右臂,卻是像柳絮一樣綿軟韌力,砍的血肉橫飛,卻是依舊掛在那處。

  原來……她先前的弱柳弦,竟是大部分施在了自己的手臂與對方的胸口連結處!

  ……

  ……

  一掌,又是一掌。

  狠狠地砍在秦梓兒的手臂上,肩頭處,將這清麗似凡間人的女子身上砍的亂七八糟,血水橫流,卻依然沒有辦法將之斬斷,仍然沒有辦法阻止泰梓兒往體內灌注著仙力。

  昊天君哭喪著臉,嗚嗚叫著,恐懼著,半坐在沙地之上,像一個屠夫似地不停地砍著泰梓兒手臂,也不知道泰梓兒的弱柳弦竟然精純到了這種程度,竟然怎樣砍,也始終有那麼一絲半絡連著。

  女子的鮮血像是不要錢似地潑灑在戈壁灘的沙礫中,染黑了一大片。

  ……

  ……

  “放手吧。”昊天君乞求著,眉毛已經亂作了一團,烏黑的嘴唇開始反白,像個孩子一樣又哭又笑著。

  泰梓兒終於緩緩地醒了過來,依然將右手黏在他的身上,眼中滿是疲憊,身上滿是鮮血,無力地微笑問道:“為什麼不殺我?”

  “殺?……呵呵呵呵……”昊天君尖聲笑了起來,夾著仙力的笑聲震的戈壁上沙飛石走,煙塵蔽天,聲勢驚人。他猛然一冷,毫無一絲情緒說道:“對啊,我為什麼不殺你?”

  “殺你。”

  “殺你。”

  “我要殺了你!”

  昊天君黑中夾白的嘴唇不停翕動著。就像是老糊塗了地人類,在談論著今天晚飯放了鹽沒有。他的眼光在泰梓兒的身上掃過,然後又很奇怪地看了一眼天上,然後又轉了回來。盯著泰梓兒的眼睛:“對,我要殺了你。”

  緊接著,泰梓兒先前催入他體內地素光一現,讓他的神智再次從暴戾中脫離出來,他帶著哭腔哼道:“可是……我敢殺你啊。”

  “求求你,放手吧,然自爆之後,你也會死的。”

  “死便死吧。”泰梓兒有些木然地望著他,“就這樣孤獨地活著,似乎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極遠處的戈壁上躺著兩個人影。那是垂死的泰童兒和泰臨川。

  只要沒有壞,時鐘總有分針指向十二點的時候。鐘聲總會響起,回蕩在空曠的大廳或是溫馨的臥室,告訴人們,時間到了。

  昊天君忽然安靜了下來,微微低頭,感受著體內的某種振動,發現了輕輕的一聲。他歎了口氣。抬起了臉,臉上掛著一絲很莫名地笑意:“時間到了,你再不走就來及了。”

  秦梓兒搖搖頭:“走了,你和我都是屬於這個人間的人,那便一起消失最好。”

  昊天君忽然寒意大作:“我是真想殺了你啊。”

  泰梓兒微微偏頭,清麗地容顏上沒有什麼表情:“那便殺吧。”

  這種無趣的對話,兩個人已經重複了許多次。

  昊天君微微眯眼:“可是殺不得,我在天上還有親朋,還有好友。還有很多我在乎的人,如果我殺了你,他們就會很慘。”

  泰梓兒似乎並不驚訝。淡淡道:“能告訴我,我是什麼人嗎?”

  昊天君冷笑道:“你很聰明,親愛的小公……子,先前你在我體內植下靜心符就就是知道我因為某種原因不敢殺你,但是人怕我在狂暴之下,無意識殺了你,所以你才會不惜耗費仙力,讓我一直保持著清醒。”

  他接著說道:“因為你知道,只有當我清醒的狀態下,我才會敢殺你。”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敢殺我。”泰梓兒靜靜望著他,“所以我想知道。”

  原因就這麼簡單。

  昊天君忽然抬起頭來,望著頭頂那片似乎萬古不變的蒼穹,面上有些失神,喃喃念道:“因為天有眼,所以不敢殺你。”

  “天有凶眼啊!”昊天君昂首向天,沖著那片蒼穹嘶吼著,像一只困獸。

  ……

  ……

  “我究竟是誰?”泰梓兒依舊可怕地保持著冷靜。

  昊天君忽然笑了起來,笑容有些慘烈,有些陰森:“我都要死了,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雖然我不敢殺你,但是我也不會告訴你,終有一日你會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價,那些在天上看著這些事情地人,會後悔的。”

  秦梓兒微微低頭,長長的眼睫毛眨動了一下,然後陷入安靜。

  “先界之時,已經感覺到斬龍臺已經被易天行毀了,以後天界再很難下來人,除非她們親自來。”昊天君陰陰笑著,“你就慢慢思考自己究竟是誰的問題吧。”

  “你要死了。”秦梓兒抬起頭來,看著昊天君的雙眼,她只剩下幾絲血肉的右臂依然連在昊天君的胸膛上,似乎在說一個很無關緊要的問題。

  “是啊。”昊天君深深嗅了一口氣:“我已經能夠嗅到死亡的味道。”

  他地體內仙力已經失控,開始在肉軀內狂暴地運行著,時讓他的肉身突起一個大塊,看著有些惡心。

  “仙人死亡之後去哪裏?”

  “幽冥。”

  “如此也好,還可以投胎。”

  昊天君忽然看著泰梓兒,沉默半晌後說道:“我沒有到脫離輪回的境界,所以一定會下幽冥,但你記住,不要輕言生死,如今地天界已經不是以往的天界,如今的人間是以往的人間,如今的幽冥……也早不是以往的幽冥。”

  說完這句話,昊天君忽然一張唇,從體內噴出一道仙氣,打在泰梓兒的眉心,將她打暈了過去。

  昊天君坐在沙礫之上,看著這人間的景象,微微皺了皺眉,試了一試,發現秦梓兒的右手仍然扯不下去。他輕輕拈了個仙訣,將先前被自己彈碎的仙劍碎片攏了過來。

  無數的光點從沙漠裏的四面八方聚集,匯聚成了一柄小仙劍。

  昊天君握著小仙劍,猛地斬向泰梓兒的手臂!

  ……

  ……

  看著泰梓兒右臂不停扭動著的血肉,昊天君握著仙劍,有些失神,喃喃道:“我都要爆了,你還抓著我幹嘛?居然斬也斬不斷,果然不愧是最受玉帝疼愛的小公主,只在人間修行,便已經如此厲害。”...
他有些神經質地扯動唇角笑了笑,低頭看著自己的胸膛,然後將仙劍從自己的脅下刺了進去,然後沿著自己的軀幹畫了一個大圓圈。

  仙劍過處,光滑一片。

  一聲極淒厲的慘叫!昊天君生生將自己的肉身割下了約有兩個籃球大小的肉塊,正是秦梓兒一直黏著的胸部。

  他的身體正中出現了一個恐怖至極的空洞。

  

  昊天君勉強站起身來,鮮血滴在他的腳下,滴在泰梓兒的身上。體內仙力的沖突讓他有些站立不穩,他握著劍,側著頭,看著地下昏迷的秦梓兒,幽幽道:“漂亮的小姑娘,真想殺了你啊。”

  天上風雲突變,一大片的烏雲似乎受到了什麼力量的感應,迅疾地圍攏了過來,遮住了日頭,讓這片戈壁陷入了黑暗之中。

  烏雲深處,隱隱有閃電有龍絞動廝殺。

  昊天君看了一眼雲深處,沒有一絲表情:“天有眼,我知道,我沒有殺她,你們也應該看到了。”

  他有些頹然無力地往沙漠深處走去,然後躺了下來,深深地陷入了流沙之中,越陷越深,不知道深入了地下多少米處。

  ……

  ……

  狂風大作,戈壁上的沙礫和空中的風雲似乎受到了沙漠深處某種力量的吸引,打著漩兒往那處匯集,形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漩渦,吹拂著地面上能移動的一切事物。

  沙漠深處忽然傳來了一聲悶響。

  天地在這一瞬間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極靜之後,是極為狂戾的暴風雨無由而止,灑在了戈壁灘上。

  數百平方公裏的戈壁猛地一震!

  往下坍塌,一直坍塌了數米之深,而在沙漠的最中心處,甚至坍塌了三十幾米,看著就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天碗。

  如同一個核爆在地底發生,猛烈的震動將地面上的那些被毒死枯幹的植物震了起來,強大的元氣亂流將這些事物絞成了碎屑,飄拂在了空中。

  ……

  ……

  秦梓兒被震醒了過來,艱難地站起身,看著遠處沙漠裏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感應著那處傳來的強大氣息,免有些驚懼。

  一個數百平方公裏的大坑,這是怎樣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風暴終於停止了,在空中飄拂著的碎屑也落在了地面,鋪上了淡淡的一層黑灰,黑灰所觸之處,一應枯萎,看來劇毒無比。

  秦梓兒站在被壓的極低的烏雲層下,右臂已成染血碎絮,面色靜然,不知在想些什麼。

  ……

  ……

  仙君呂嶽,死於自爆。

[BOOK: 0022 / Chapter: 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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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 May 2 16:26:06 2024